景熙帝把她扶起,提了提腰帶,他的肚子圓滾滾的,下重手錘錘胃口,漫不經心地說:“你倒不說為你父親求情,你是有多恨花從文?”
花紜的頭更低了:景熙帝知道的太多了,多到似乎拆開了別人的記憶、去讀人家的心房一般真切。
這個圓胖的皇帝裝了三年的傻,用了無數個日夜將朝廷上下琢磨透。她就是聰明透頂,也抵不過人家老謀深算。
“沒法形容是吧,罷了,誰還沒個恨到骨子裡的人?”
景熙帝眼前似乎走燃起了登基前那場吞噬他妻兒的大火,火光後的銀灰蟒袍翻飛,他與沈鶴亭那雙涼透了的眼睛對視。
他恨沈鶴亭,就像最後一隻夏蟲憎惡初秋的霜。
“沈鶴亭機關算盡,以為捏住花氏嫡女就捏住花從文七寸。誰知那老狐貍敢在沈鶴亭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,”景熙帝嘲諷地笑出聲,“今日總有人要死,即便那個人是朕,也定會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獄。”
景熙帝猛然回首望著花紜,他的眼睛異常篤定,花紜頓時明瞭——“拉所有人下地獄”,絕對不是句玩笑話。
罡風吹破窗戶,讓遠處的喊殺聲乍然放大。
戰火呼嘯著吞噬皇宮的夜,冷兵器撞擊的聲音,猶如針刺般紮在花紜心房。
兵變了。
景熙帝做了三年傀儡,今日孤注一擲,在百官畢至的封後之夜,撕開最後一道面具,向沈鶴亭宣戰。
他滿意地望著綿延的大火,等火燒到宮城,把那群閹人都吞個幹淨。
今晚他與沈鶴亭就會決出生死,而花紜,不過個開戰的藉口:扣留百官為人質,禁軍大本營空虛,正好給了皇帝的龍虎營機會。
明明是三伏天,花紜愣是驚出了一後背的冷汗:只要殺了沈鶴亭,景熙帝才算是真正的皇帝。
待到事成,再以“不詳”為由廢後,從而掣肘花氏,皇帝大權在握,讓這天下永無姓沈之日。
那麼自己,就是個犧牲品。
刺啦一聲,寒光一閃。
花紜拔出刀架上的寶劍握在手中。
景熙帝回眸瞧著她,像是在看個漂亮的玩物:“你知不知道你拿的是什麼?是劍,會劃傷手指的。”
她雙手攥著劍柄向後退:“你要跟沈鶴亭鬥,我也要給自己搏條出路!”
花紜一不小心踩到裙擺,踉蹌地摔向牆角,隨著景熙帝一步步靠近,她執劍的手抖得越厲害。
景熙帝欣賞地撫摸她的臉龐,嘆道:“你很勇敢,很像你的母親。”
就在花紜聽見“母親”二字猶豫的一剎那,景熙帝一掌擊落那把劍,扼住花紜的喉嚨將她摁在牆上!
景熙帝目眥盡裂,咬牙切齒地說:“但也太自不量力了!”
嗖——
花紜霎時閉上了眼睛,一股溫熱的液體從上到下噴到她的臉上。
景熙帝一鬆手,她撲通摔在地上,捂著自己胸口使勁喘氣。
景熙帝捂著被弩‖箭射‖穿的手臂,朝門口大吼一聲:“閹人!你膽敢弒君!”
幕簾後的沈鶴亭悠閑地向景熙帝踱步,勾唇譏誚道:“皇帝啊……奴才又不是沒殺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