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鶴亭冷眼瞧一臉不爽的花從文,心裡頭痛快。
被花從文拆穿了真面目,那群聒噪的人紛紛閉嘴。
花從文不耐煩地一揮衣袖,他們便悻悻地離開了。
鄞都四大家自古同氣連枝,花從文雖不悅,但也少不了給他們的補償。
花從文怒氣沖沖地盯著沈鶴亭:“一個劊子手,竟跟沒事人似的杵在那。”
沈鶴亭不為所動,“乖順”地低著頭。
花從文現在就想砍死他,可轉念一想,那樣就真成了無能狂怒的輸家。
沈鶴亭不能殺,花從文要架空李氏,繞不過他這道坎——花紜現在肯定不願意跟自己一條戰線。
花從文冷道:“沈掌印,你到底要幹什麼,挾天子以令諸侯嗎?”
花松霖一挑眉,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山觀虎鬥。
“奴才不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。”
花從文冷笑:“你都殺了君王,還有什麼不敢的?”
“奴才只是聽吩咐辦事,”沈鶴亭說,“弒君者另有其人。”
就差直說花從文才是殺死景熙元兇了。
花從文陡然抓住扶手,呼吸驟然急促,強摁下火氣。
“掌印現在這張嘴真是不饒人啊,”花松霖在一邊譏諷道,“你孤身一人在花府,就是再狂,也得給大哥留面子。”
沈鶴亭不以為然,反笑道:
“首輔、將軍,鄞都的天早就變了。”
—
從花府裡出來,沈鶴亭嗅見了難得的桂花香。
緊繃的心慢慢放鬆,他徒步踱回住處。
這處逼仄的小宅子沒有牌匾,僅在房簷下掛了兩只寫了“沈”字的燈籠。沈鶴亭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上面的姓氏,眨了眨鳳眸,疲憊地打了個哈欠。
他累了,大抵是剛從姚鐸那回來才不開心,沈鶴亭喜歡安靜,那陰冷潮濕的腌臢地界,犯人掙紮吵鬧,叫得人心麻。
他推開吱嘎響的木門,嗅見熟悉的姜湯味。
周伯聽見門響,端上一碗熱湯顫顫巍巍地向他去。聞到沈鶴亭身上的血腥味,問:“四爺這是又幹什麼去了?”
沈鶴亭將湯一飲而盡,瞅著周伯腮邊的燒傷疤,像個被長輩發現闖禍的孩子。只要走進這座狹小的宅院,只要看見周伯熟悉的臉,沈鶴亭就覺得卸掉了誰的皮囊似的輕松。
他揉了揉鼻子,狡辯道:“你不都聞出來了麼?”
周伯撂下託盤,湊近了沈鶴亭去看他身上的血跡,不由得重重嘆息:“四爺啊,殺人放火那套活幹多了連真的壞人心性!那群太監的事兒咱點到為止行不行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