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舅舅

梁祇不是輕易叫苦叫累的人,此刻他竟承認那時候過得不好,花紜聽了心眼發酸,安慰梁祇順便安慰自己,道:“回家了就好。”

“是,”梁祇說,“殿下對我們幾個殘兵敗將很好。說來臣也該謝謝殿下,若非他將娘娘保護得好,沈狗跟他的鷹犬還不知怎麼把娘娘吃幹抹淨了!”

提及司禮監的時候,梁祇咬牙切齒地,明顯是對沈鶴亭非常不滿。

花紜不太明白:“舅舅是聽燕王說了什麼嗎?緣何會這樣想?”

梁祇否認道:“娘娘別多想,殿下什麼都沒說!這都是臣推測出來的——閹人跟貴族都是想把北疆割讓出去的國賊,只有殿下是真為北疆著想。而且沈狗殘害忠良貪婪無恥,娘娘又沒有靠山,在宮中還不得處處看這該死閹人臉色?殿下雖嘴上不說,但臣知道他肯定不少與沈狗推拉,才能讓娘娘離開鄞都到北疆來,才有今日我們甥舅的重逢。”

“這,這樣啊,”花紜的笑容擰成尷尬的角度。居然是舅舅臆想出來的,花紜心道答案為何不是李懷璟為了拉攏梁祇,才胡言亂語把沈鶴亭損得體無完膚?

也不知道沈鶴亭以前是造了什麼孽,讓梁祇恨得他牙根癢癢。這要是讓他知道,他親師兄天天恨不得咬死他,還不得多傷心?

“其實我比舅舅想象的過得要好,”花紜說,“沈鶴亭從未阻攔我出宮”

“呵,也不知道他懷的什麼鬼胎。”梁祇咬了咬後槽牙,囑咐花紜道,“小七答應舅舅,日後一定提防沈鶴亭!那人陰險至極睚眥必報,江山社稷沒毀在他手上便是造化感人,一時的花言巧語哄你開心可千萬別信!”

雖說卑鄙無恥下流是沈鶴亭的經典形象,但花紜感覺梁祇對他的討厭似乎更強烈一點,她問:“為何舅舅如此憎惡?”

梁祇低罵一聲,眼神淩厲,道:“小紜是否記得,前朝太傅李廿?”

花紜自然記得,李廿案可是她成為太後之後辦的第一大案子。

“正是沈鶴亭一手炮製百人舞弊之案,害死了先生。”梁祇聲淚俱下,“那日也還是他親自帶兵沖進李府抄家,所到之處……皆成狼藉。”

花紜連忙搖頭道:“舅舅冤枉了沈鶴亭,害李廿的人是容蚵。他們買賣考題,把罪名扣在李廿頭上。朝廷已經查清了真相,容蚵也流放嶺南,此案早有定論的。”

梁祇摘下發簪,對半拆開之後取出一張發黃的字條,遞給花紜。

她接過那張已經被摩挲無數次,褶皺的、帶著零星血跡的字條,展開竟是淩厲飛揚的鶴體,看到落款,花紜陡然瞪大了雙眼——

此乃裕德先太子手書1!

“神心2親啟:孤上承皇天祖蔭,下‖體百姓河山,孤為陛下不曾一日荒廢,只為天下河清海晏。然奸臣走狗大行其道,毀我李氏江山於一旦。丹心可鑒,孤字字真切:宦臣沈鶴亭掌權兩年,以先太傅為首,迫害十三文臣二十四武將,無辜被牽連者逾萬……”

遺書中並未提起關於弘治年間那場舞弊大案的細節,重點放在了沈鶴亭是如何與李廿交惡、司禮監如何暗中盤查李廿底細、宦黨如何在弘治十年的秋闈中安插眼線……終得出是沈鶴亭設局謀害李廿的結論。

花紜將手書摺好攥在自己手裡,警惕地看了一眼門外:“他看過這信嗎?”

“他”指的是燕王李懷璟。

梁祇搖頭:“事關重大,此前臣並沒有給任何人看過。”

花紜肅聲問:“信又是怎麼到舅舅手上的?”

“三年前先太子特地飛鴿傳書給臣,”梁祇的眉宇間籠罩著擔憂之色,“信中字字關乎社稷,臣不會輕易給第三個人看。但娘娘是君,臣必須親手將手書呈給娘娘。而且也一直有傳聞說先太子並非自縊,而是死於謀殺。”

“傳聞而已,又不是真的,”花紜不願再聽了,這封手書真假尚未可知,何況裕德寫下的東西就未必是事實,連證據都沒有嗎。她相信沈鶴亭,李廿是他的啟蒙先生,他再狠毒都不會害李廿。

“舅舅也知道我……一直受制於司禮監,”花紜給自己找藉口扯開話題,“所以很多關於他的事,我不想知道太多。至於這封信,舅舅便留給我吧。”

梁祇拒絕道:“不可!倘若被他知道你有——豈不是招惹殺身之禍?”

花紜篤定地說:“陛下年幼不能親政,他不會殺我的。”

“是舅舅不好,”梁祇垂著頭,“我對不起你娘。”

花紜搖搖頭,不知道梁祇為何突然這麼說:“舅舅何必自責?不要為我感到抱歉,是福是禍,都是我的命。”

梁祇在花紜身上看見了梁祉的影子,當初妹妹也這般堅定,但她選錯了路。縱然梁祇不希望花紜重蹈覆轍,但他始終都沒有權利去改變花紜的人生。

那封信,梁祇決心將它留給花紜了。他相信裕德先太子的絕筆能成為花紜擊垮沈鶴亭的一支利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