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渣掉得滿身都是,李懷璟嚼得腮幫子疼。他就著酒三下五除二吃了兩張,才剛撫平了碌碌饑腸。他挑了一塊稍微軟一點的饃遞給花紜:“娘娘吃一口,到靖州還得一個多時辰呢。”
花紜垂眸打量邊角幹得能把手刮破的白饃,直言道:“太幹了,不是很想吃。”
李懷璟又往裝饃饃的包裹裡探了探,忽然眼前一亮,掏出來一隻油紙包,開啟看竟是新切的羊肉,他直接把油紙包遞給了花紜,道:“吃肉。”
花紜打眼一瞧,香噴噴得忍不住咽口水。但數了數,統共不過五六片,連二兩都不夠。這世道羊肉可是稀罕物,李懷璟堂堂北疆大帥一頓能有二兩吃就不錯了,人家現在還因為自己受了傷,花紜哪好意思吃?搖搖頭說:“我不餓,你先吃吧。”
“別不好意思的,一人一半,”李懷璟徒手捏了兩片肉塞進嘴裡,沒嚼兩下就吞盡肚,“沒碗筷只能將就用手抓,等回營臣讓他們宰雞燒著吃。”
“想吃烤的,”花紜撕下一小片油紙捏肉片,吃相比李懷璟斯文多了。
這還是花紜第一次跟李懷璟提要求,他心裡一時跟開了花兒似的:“行!”
馬車穿越靖州城,最後停在北疆大營。
花紜透過縫隙,好奇地打量整座燕王大營:只見一望無垠的草原上,繡有“燕”字的旌旗從西到東迎風飄揚,每一簇橘黃色的火把之下,都有筆挺的衛兵站崗;現在醜時初,依稀能看見巡邏隊有條不紊地在營中穿梭;空氣裡彌散著火器的硝煙味,伴隨著若隱若現的打鐵聲,隨風去向遠方。
李懷璟顫顫巍巍地從車上下來,拉扯之下血還是染透了包紮的白紗。李逍攙著李懷璟,跟在花紜後面走得吃力。
“逍,趕緊讓人烤只雞來,表面刷多多的蜜糖,”李懷璟倒抽一口涼氣,指了指自己的傷,“本王疼得要命……你現在就去請郎中,快來。”
李逍心疼地巴望一眼李懷璟,抱拳告辭:“屬下遵命!”
見花紜駐足,李懷璟一瘸一拐地跟上去,道:“娘娘稍等片刻,李逍動作快,不一會應該就收拾完了。要不先跟臣去大帳,喝盞茶潤潤喉。”
“也好,”花紜隨著李懷璟,直接向大營中心去。
離燕王大帳越近,士兵操練的聲音越清晰。花紜不禁有些期待,小時候母親不讓她去軍營,現在她還是第一次見大軍操練呢。
花紜放慢了腳步,差不多要與李懷璟肩並肩了。
大帳正好在操練場的南面,只見身著白色戰袍的將士們有的拿軍刀刺稻草人,有的扭打在一起練習近身格鬥,各自用心盡力,沒有渾水摸魚者。花紜暗自感慨,雖說李懷璟平時裡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樣,統領手下的兵卻切切實實地嚴格,當真深藏不露。
李懷璟剛走到出口處,嘈雜的場地瞬間歸於安靜。
“列隊!”李懷璟松開盛譽,挪到花紜身後半步的位置。
場內所有軍士收刀回鞘,迅速排成陣型,整齊的腳步聲讓花紜的心一顫一顫的。
李懷璟高聲令道:“問太後娘娘安!”
一聲整齊的腳掌擦過地面,排排軍士單膝而跪,山呼:“太後娘娘千歲!”
那聲音回蕩在曠野,回聲陣陣,花紜似乎身處雲端,輕飄飄得,很滿足,蠻不真實的。她終於明白為何古往今來,天下英雄都為權力相殺——站在巔峰被簇擁的感覺,實在難忘。
見花紜不說話,李懷璟便替她下令:“眾將平身。”
齊刷刷地,他們又恢複了剛才的陣型。李懷璟低聲問花紜說:“娘娘?”
花紜回過神,才抬腳穿越將士為他們讓開的路。踩在那幹枯的草地上,每一步都並不真實。盛譽早就等在燕王帳前等他們,瞧著李懷璟身上的傷,臉色跟鐵似的冷。先一步為他們掀簾,帳中的暖意流向花紜將她包圍,驅散了冷意。
李懷璟累得直接癱進太師椅中,撈起桌上不知是哪日剩的冷茶三杯下肚,才稍稍緩解了口幹。
花紜在離他不遠的位置落座,盛譽為她沏了新燒的桂花茶,便自動坐在李懷璟對面的太師椅中。
李懷璟看盛譽的樣子,心道不愧是沈鶴亭的人,當了將軍還不忘照顧著小太後,對自己卻不管不問,連攙一下都嫌麻煩。
在李懷璟的大帳中,花紜顯得有些拘束,不知為何有股詭秘的氣氛慢慢化開。
“還未恭喜盛將軍得勝凱旋,”花紜朝盛譽笑,“這一戰取下一座城池,真令人佩服。”
盛譽望一眼李懷璟,好在他面無不悅,謙虛道:“娘娘謬贊了。若非掌印取了胡哈拿的命,臣恐怕沒得這樣的機會。”
花紜僵硬地扯了扯嘴角,繞開了沈鶴亭道:“北巡至此,哀家也該回宮了。北疆大營的將士們打了大勝仗,也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