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鶴亭

“你居然還能逃出來?”花從文驚訝道,見他渾身新傷接老傷,想必剛剛經歷一場廝殺,不面有些心疼。

“李懷玉鎖不住我,”沈鶴亭豁達一笑,頓時一口血往上沖,忍不住啐出一口淤血來。他雙手撐著膝蓋再次支起脊樑,道,“不能逼宮,世叔,這是李懷玉的鴻門宴。”

“你弄得一身傷,就為了勸我收手?”花從文又氣又疼,“他們要逼太後退位!此乃花氏一族危急存亡之際,我再不出手,明天就是花氏滅門之日。”

“李懷玉等的就是這一天。”沈鶴亭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一步,“他借查下毒刺客之名暫離朝政,表面上諸臣逼太後退位與他無關。然而從陛下遇刺到今日太後被逼,都是李懷玉一手策劃!他要將花氏連根拔起,掃除大位前最後一個障礙。光天化日之下,世叔一旦帶兵入宮,謀反之罪就坐實了……您能堵住文武百官的嘴,可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!”

花從文急道:“你說的我難道不明白?我知給陛下下毒的人是他,亦知保住喬明遠的人也是他!但我沒辦法,太後是花氏的底線,她折了,花氏就徹底亡了,何不魚死網破!”

“燕王是逃婚,弘治從未下旨退婚,三小姐名義上還是燕王妃。喬明遠與王妃私定終身褻瀆皇室,乃車裂之罪。”沈鶴亭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提花鏡,但現在他要保花紜,得勸住花從文不能輕舉妄動,“封後聖旨上寫的很清楚,要‘花家嫡女’,現在只要世叔承認娘娘是你的骨血、是嫡女,就還有翻盤的機會。”

花從文不是沒想過這辦法:“我與梁祉未行婚禮,隨便寫一張婚書證明不了我們是夫妻。過繼也不可能,沒有家族其他長輩見證,光憑我空口說紜兒乃嫡出,天下無人會信。”

“我有辦法,”沈鶴亭嚥了口唾沫潤潤幹涸的喉管,懇求地說,“世叔,借一步說話。”

見花從文不肯動,沈鶴亭抬高了聲音:“不能去送死!”

花從文將信將疑,好半晌才讓開通往書房的路。投桃背上沈鶴亭,跟花從文一路走到了竹林前的書房,投桃把沈鶴亭穩穩放在書桌旁的圈椅中。

花從文站在不遠處凝望沈鶴亭,上次見面還是在湖心亭。彼時花從文剛剛挨過三州閉城案之劫,白發叢生、直不起脊背,蜷在亭中釣釣不到的魚。花從文頹廢得好像一夜老了二十歲,求身後意氣風發的男人放過整個家族。

花從文端詳滿頭糟亂白發、猶如一張廢紙錢般無力的沈鶴亭,心道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。

“章光霽一死,朝臣要逼太後退位就不因她是替嫁女那麼簡單。”花從文乜視沈鶴亭,“你可知章光霽臨死前說什麼嗎?‘性非和順,暴虐無度’,從容蚵到杭天韻,太後做的太過火了,群臣積憤已久,他們不想尊一個殘暴的女子為主!現在我進宮說什麼都沒用,晚了。”

“所以世叔要殺了滿朝文武?”沈鶴亭深吸一口氣,微微搖頭,“你要保住花氏,萬不可出兵。禁軍都是李懷玉的人,寥寥幾個花府私兵,能打得過?陛下不能有個當逆賊的外祖父,世叔,您當了一輩子官,怎麼到老糊塗了?”

花從文急得憋一口氣,問道:“那你說怎麼辦?”

“殺一個杭天韻就是暴虐無度,他章光霽可真會扣帽子。出口成章的讀書人,比蠻子還不講道理,太後如今怎麼做都不對。”沈鶴亭諷刺道,“因為她是被一個太監扶上後位的傀儡,名不正言不順。”

花從文頓時明白沈鶴亭的計劃,連忙否定:“再往前說,連歪頭傻子都是你的傀儡。即便你把歪頭從土裡刨出來,逼他承認紜兒就是他的皇後,誰信?你個越獄的通緝犯自身難保,還怎麼讓太後名正言順?”

沈鶴亭嗤笑道:“我自有辦法,給我紅紙。”

花從文反應過來:“你要寫婚書?”

“對,”沈鶴亭將鎮紙推向左右,用衣帶簡單地把頭發捆起來,露出了兩側臉頰上赫然的巴掌印。花從文看得心驚肉跳,連忙別開了眼。

“梁祉須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,太後也必須與蕭家撇清關系。”沈鶴亭神色如常,好似一個旁觀者,“我們得這世上只有‘花紜’,沒有‘梁紜’。”

“桃子,研墨。”沈鶴亭捲起左袖口,提起毛筆在洗筆池中涮一圈,瀝幹多餘的水,他沾了一點墨。

筆尖觸到紙面的一瞬間,手腕鑽心地疼。左手在靖州保衛戰中受過重傷,落進李懷玉手裡後,被他一直用沉重鐐銬緊鎖,現下已經被淤血漲成了紫黑色的蘿蔔,一個字都寫不了。

他反手從投桃後腰抽出一柄飛刃,對著淤青處剌了一刀!淤血噴湧,都濺到紙上、硯池中。沈鶴亭卻不知疼似的,撕下一截衣服纏住傷口。花從文為他換了一張新紙,放幹淨淤血,沈鶴亭的手輕松不少。

沈鶴亭抬眸問:“世叔與梁將軍何年相識?”

”永寧二十年,”花從文思緒回到很多很多年之前,“我二十九歲,她才二十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