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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逢

“是我,”花紜的目光越到他身後的墓碑,踉蹌地沖過去,跪倒在他身邊。

花紜伏在梁青山的墓前,訝異、絕望地看著碑上的刻字,泣不成聲地哭道:“外公!”

“是誰?!”花紜雙手抓住沈鶴亭的衣襟,眼中不斷地沁出眼淚,“誰殺的?”

“馬赤木,”沈鶴亭一眨眼,飽滿的淚就往下掉,“我已經將他殺了。”

“你殺的?”花紜腹中有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,“你瘋了!韃剌人個個絕非善類,你單槍匹馬入韃剌軍營,若失手被他們殺了做成酒碗,我在鄞都找誰哭去!”

“我……”沈鶴亭側開目光,囁嚅道,“僱的刺客。”

此刻多日來花紜對沈鶴亭的思念與擔憂全部爆發,他怎麼知道,仁壽宮十多個夜晚,她是怎麼在掛念中熬過長夜的!如今見到沈鶴亭這幅滿不在乎的樣子,花紜怒沖心頭起,她搡了沈鶴亭一把,道:“胡說!你是什麼性格我難道不知道嗎?外公落得那種下場嗎,你能捨得讓別人去殺馬赤木?”

花紜雙手託著沈鶴亭臉,盡力地將他的模樣刻在腦海中,撥出的白氣氤氳在兩人中間,模糊了彼此的臉龐。

沈鶴亭一直不敢看花紜,花紜的目光太燙了,燙得沈鶴亭無所遁形。在她面前,縱沈鶴亭再巧舌如簧,也編不出一句像樣的謊話。

“我會信你的謊話?”花紜怒道,“你看著我!外公死在戰場,他是為他的國、他的民,死得其所!你為何還要鋌而走險去韃剌尋仇?”

“他殺了師父,沒給師父體面,”沈鶴亭壓抑道,“我便以牙還牙,否則寢食難安。”

“血債血償固然無錯,我何嘗不想殺害外公的兇手千刀萬剮,”花紜與他近在咫尺,“但我不希望那個劊子手是我的四哥!前面有刀山有火海,你不管不顧地就跳,何嘗想過我!”

沈鶴亭原本還有些抬不起頭,但此時頗為倔強地別過臉:“於公,娘娘是太後,我是奴才;於私,小紜與我也不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妹,其實我們的關系並非誰離開誰就活不了,即便我死了,你也沒什麼影響——”

啪!

花紜給了沈鶴亭一個響亮的耳光。

沈鶴亭的半邊臉頓時燒得火辣辣,他大腦一片空白,不能相信地凝望花紜。可心中萌發了欣喜,一點點地膨脹。

花紜揪著他的衣襟,把沈鶴亭拖到自己面前,罵道:“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!”花紜壓著嗓子,怕吵到安眠在此的外公,“除夕那天還說我們是家人,現在又說這種喪氣話。你瘋了!如果沒有你,我該怎麼在宮裡活下去!”

聽到花紜罵他,沈鶴亭的心居然“砰砰”地跳了起來。他怔怔地望花紜,從來沒見過她如此模樣。是在為他擔心嗎?

可花紜要被剛才那話氣瘋了,明明淚流不止卻憤懣地罵道:“你走那日,我夢見你沉江,驚懼得我連日失眠。天知道我有多麼後悔放你走!現在你居然說,自己死了對我沒有影響?你有沒有良心啊四哥!”

從鄞都到靖州,花紜千裡奔襲,她想得明明白白——這一去不止為外公,更是為四哥。蕭旻自幼有仇必報,花紜深知四哥的性格如何。那是天道不公便敢與天作對的人,他怎麼可能放得過韃剌人。

來的路上沒有軍報,花紜想過無數種悲傷的可能。她生怕自己來到靖州,李懷璟就告訴他沈掌印也遭遇不測。

花紜多怕那個夢成真。

但這沒良心的,居然還要說這種晦氣的話。

花紜氣不過地推搡一把沈鶴亭,卻被他攬進了懷裡。

“小紜我錯了,”沈鶴亭給她抹幹淨眼淚,可不知道自己的淚透進了花紜頭頂,冰冰涼涼的。

花紜還在氣頭上,掙開他的懷抱,剜了沈鶴亭一眼,咬著牙根道:“你在我面前當然知道錯了。我不在你面前你還能知道錯了?沈掌印,您好大的威風——高燒跳樓,獨身刺殺,你何曾將我放在心上?外公沒了,舅舅失蹤,我已經沒有親人了,現在四哥你又不管不顧地作死,是真要我做孤家寡人嗎?”

沈鶴亭支支吾吾:“我……”

花紜面對梁青山跪著,不去看沈鶴亭,篤定道:“天地先祖為證,若真有那一日,我便一杯鴆酒入喉,我寧死也不會做孤家寡人。”

沈鶴亭怔然凝望花紜,他一直自卑地以為,花紜對他僅僅是普通的兄妹之情,萬萬沒想到花紜能為他說出這樣的話。他不得不承認,花紜比他勇敢的多。

“不會的,”沈鶴亭小聲說,又鄭重其事地重複一遍,“真的不會的。”

“你最好不會,”花紜怒氣未消,“倘若你不想在黃泉路上看見我,那就在你下次尋死之前,想想還有我在等你。”

沈鶴亭眸中泛著漣漪,滔滔天鷺江在他們身後滾向東方。

“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