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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萎

她很想逃,她不想再聽下去了。

“……你的外婆,去世了。”

哐——

花灑砸在水泥上的輕響,喚回了世界。因為她蹲著,與地面的距離不遠,落下的聲音就像雨水。

寧璇應該沒聽見……噢,她走了。

那是二魚自有記憶以來以來最狼狽的一天,最狼狽。腦子還沒有處理完資訊,眼淚就已經先一步落了下來。她以最快速度沖盡身體的泡沫,收拾好自己後跌跌撞撞地跑進教室,跑到電話旁,所有人都看到她一片狼藉的臉。

“……媽,”她站在樹下,伸手抹了一把臉,“媽?”

母親在電話那端的聲音有些疲憊:“收到訊息了吧?”

“怎麼回事?什麼時候?”

“就前兩周我回老家,你還有印象吧?是參加葬禮去了,見老人最後一面。唉,那可真累啊,要輪流照顧,要守夜,火化安置、哪個不要錢?老人自己也痛苦得很,沒幾天好活了,身體都在痛。她走之前還唸叨你吶,畢竟是從小就帶在身邊的,臨走前想見見。”

二魚無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,月亮隱在雲後,沒有下雨,但是她卻忍不住縮起身子,為什麼,為什麼感到如此冰冷的潮濕?

“為什麼不告訴我?!”

“你要高考了呀。出事那天,你不是正好在開什麼儀式?什麼什麼兩百天……怕影響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二魚扯了扯嘴角,還沒笑出來,就吃到了滿嘴的鹹濕。她媽媽難得體貼到,讓她覺得很陌生。

“……那,為什麼今天又告訴我了。”

“老家那邊打電話,說你外婆給你留了一筆錢,是上大學用的。到時候週末跟我們回去一趟,要當事人親自確認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二魚的手無力地扣下聽筒,結束通話了電話。

身後的教室逐漸安靜了,播音腔不緊不慢地透過來,這個時間,已經開始放新聞聯播了。

二魚的身子,一半隱沒在暗處,一半被照耀在光明,她卡在正中,好像被兩邊同時拋下了。她睜眼就能看到的外婆、伸手就能抱到的外婆,她愛的外婆、教會她愛的外婆。到客車卷著塵沙滾滾來去,她們繞了地圖一圈之後,只相隔百裡的外婆。現在卻已是陰陽兩地,生命之間隔了永遠跨不過去的黃泉。

二魚沒有再回去教室,她把電話放在窗臺,慢慢地走向校園,沿著小乖帶著她走過的軌跡,沒有目的,只是在走,一直走。她的內心好像陡然蒼老了,她明白了原來孤獨從來沒有遠離過她,且越長大就越孤獨。

整個校園被黑夜中的燈光扭曲了,恍惚間好像真的下起了綿綿細雨。扭曲到極致,自然就斷了。

小乖睜開眼睛。

眼前是暗色的天花板。然後是淡淡的消毒水氣息,身下塑膠感的被褥,有液體正順著紮在面板上的針管流入身體,另一隻手臂上緊緊箍著什麼。感知逐漸恢複,原來暗色是因為沒有開燈,床在晃動是因為身體在發抖。再然後,感受到從胃袋一直向上蔓延至口腔,整個食道都在火辣辣的疼痛。

她失神地面對著黑暗。

“……茜茜?醒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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