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乖
她站在天臺上。
低著頭,脖頸彎出很柔和的弧度。纖長的睫毛,像銳利的刀片。透過天窗朝下望去,和四方區域的那一片浮光對視著。它懶洋洋的,往右上角挪了一個角度,二魚的眼珠立刻就跟隨著望了過去。
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裡,為什麼要在週末的清晨,混在進出的大人中鑽進電門。她胸腔中那股巨大的情緒操控她的雙腿,推著她的後背,讓她在空入一人的樓道疾馳向上。
她想她應該是痛苦的。
家鄉、表姐、樺、楠。
應該是又一片雲層經過了她頭頂,浮光閃閃發亮起來,像星光,像溪水。
蓓蓓,莫正青,畢儀,謝應。
她想她是痛苦的。
光在閃,好亮。
媽媽,媽媽。
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人是幸福的。
如果她沒有被人當胸推開摔在水泥地上,如果她沒有像晶晶姐姐看自己那樣看著樺,如果雨點一樣的拳頭沒有落在她身上,如果她沒有握起那把水果刀。如果她真心對待蓓蓓,如果她沒有答應與他一起走,如果手中的石塊沒有被丟擲去,如果他沒有向她說出那句話。如果她與畢儀的關系再“僅此而已”一些,如果那天下午她與沈媛媛錯過了。如果李宣,如果李亦航。
如果她睜開眼睛的時候,沒有看到徐叔叔的手放在自己胸前。如果在媽媽坐月子的時候,小姨的手沒有在水流中劃過她的花朵。
如果那時她沒有跟媽媽離開,依舊沒心沒肺地生活在那個小小的縣城裡。
可是怎麼會有如果!
是哪一步出了錯?她在哪裡、掉了下去?
她看到自己變成了黑色的,人形的一片立在那裡,像是世界未載入出的bug。一種情緒的容器,像她們這樣的人,難道天生就是要承受他人的愛與恨嗎?
她在那黑暗裡摸索,愛呢?愛在哪裡?她需要靠那些愛活著,但是它們在哪裡?!
她好痛苦。
光照得她眼睛好痛,她好痛。
她站在天臺上。
二魚垂下頭去,靠近了些。記憶中的臉不斷變換,閃在她眼前,眨眼的瞬間,他們就融進黑暗裡。二魚於是閉上了眼,在一片黑暗中,到了這一刻,她終於感覺到驚濤駭浪的情緒平複了一些。
平複一些吧。
她閉上眼睛,雲層在她背後,像張開的天使的翅膀。
她放任自己墜了下去。
“——!”
她的手突然前伸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天臺下的排水渠,指甲磕在水泥上,發出不堪重負的抗議。她把自己的身體緊急折疊起來,雙腳踢過天窗的塑膠板,造成很大的一聲響。
“怎麼回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