寵
“你在學校怎麼樣……錢夠不夠花,要不要再幫你充?”
葉女士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聽筒裡傳過來,二魚站在樹底下,抬頭張望了一下班內。鈴聲已經響了有一會兒了,今天大課間校長要對全校做階段性總結和指示,特赦不用在大太陽底下跑操,而是去禮堂美美地坐著。
二魚計劃好佔一個偏一點的位置,再抱本習題冊過去刷題,結果葉女士突如其來的電話打進來,只得嗯嗯地應付。
“沒什麼事就不用給家裡打電話了,我上班也忙,你弟弟又鬧騰,管不住。你有什麼事就週末回來說,去學校的時候再檢查一下自己東西,別再像上次那樣落飯卡,讓我再跑一趟……”葉女士終於囉嗦得差不多了,“行了你去吧,有什麼事回來說。”
“對了,你外婆打電話說很想你嘞,看今年過年回不回老家吧。”
“嗯?嗯嗯。掛了媽。”二魚嚓一聲扣下聽筒,大步跑回了班級,班裡還有零星幾個人,大多是落單或者不在意位置的,也有學習程序到一半不想被打斷的,慢慢悠悠地去。二魚看到了小乖站在講臺前,在她邁進門時靜靜地轉過頭來。春風同時吹動窗簾和她的白裙擺。二魚彎了一下眼睛。
初中當勞委那會兒,有人對她說過,說她長長一條插兜站在講臺上,很有風姿。她不知道什麼才能被叫做“有風姿”,但是今天小乖站在這裡,她就見到了。
小乖從她手裡接過座機放回原位,轉手塞給她面巾紙和習題冊:“走吧,要開會了。”
二魚騰出一隻手握了握她的手心,輕聲說:“謝謝,女朋友。”
小乖牽著她走在前面,日光披灑下來,恍惚中好像跨過時光回到了那一天,她帶著她從莫正青的質問中逃離、從天羅地網的情緒中解脫。黑色情緒褪卻後,洗滌凝煉出的那一顆心。她驚鴻一瞥的那一眼心動,一直持續了八年,直到今天。
她們在一起了。
“啊啊,這個時間點過來肯定沒有什麼好位置坐了,說不定我要和張校臉對臉!”空空蕩蕩的校道上,二魚膽子大了起來,上前兩步把小乖抱了個滿懷,像樹袋熊一樣掛在她的身上,勾著她的脖子,讓她帶著自己走。小乖身上的冰雪味散逸出來,撲了她滿頭滿臉,淡淡的讓她心醉。
小乖一手抓著她的胳膊,另一隻手不放心地扶了扶她的腰:“不會臉對臉的。”
“怎麼不會。”二魚臉埋在她頸窩裡,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班的位置就在主席臺正前方。”
小乖的語氣中又有了點那種憋笑的感覺:“就是不會。”
二魚被她的笑惹得心癢,想抬頭看,結果突然感覺撲了一空——她踉蹌了一下,然後一個人愣愣地站在禮堂門口。
“茜?”有人拍了她的肩膀。
二魚回頭一看,是歐陽穎:“來這麼晚啊,怎麼不進去?”
歐陽穎帶著二魚熟練地七拐八拐到一個偏僻的角落,正好留了兩個位置。她問她剛剛在跟誰說話,二魚本來想說“就是我”,臨到嘴邊變成“她走了”。歐陽穎懵懂地點了點頭,應該是沒懂。
二魚翻開習題冊按開水筆的時候,心中還是那股悵然若失的茫然。
但是小乖很快又出現了,在她的身邊,低頭看著她手中的題。二魚過快的心跳慢慢平複了下來,她抓著水筆,在張校慷慨激昂的演講背景音下一筆一劃地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