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用過了晚膳,裕王便來了。
說實話,裕王每天晚間都會來正房和李清漪說會兒話,無論李清漪理不理他,至少他見了人心裡才能覺得安心。
大概是因為出了李綵鳳的事情,晚上裕王來時,李清漪少見的提起了一些興趣。她隨手拾起裕王特意折來插在花囊中的一枝桂花,放在手上把玩,看著上面的未乾的露珠,似是心情不錯:“聽說殿下身邊有個姓李的宮人,頗是美貌動人?”
裕王想起午間李綵鳳的告白,心虛的很,不由的低頭摸了摸鼻子:“我已經準備把她調出去了。”
李清漪這才徐徐抬頭看了他一眼,忽然道:“我倒是有個更好的主意......”她眸光一動,略一頓,輕輕的道,“似她這般的,倘若去了景王府,怕是另有造化呢。”
裕王倒不曾想到李清漪竟是懷了這樣的心思,他微微一頓,很快便應道:“你既然已經打算好了,自然依你便是。”
李清漪到不想他能應的如此很快,這可是歷史上他看中的,而且還生了兒子的女人。而且,她要把人送去景王府,懷的是什麼心思,難道裕王看不透?
裕王見她神色不定,不由抿唇笑了笑,伸手去握李清漪的手:“清漪,我知道你心裡不高興。貝貝的事,是我沒用。”他紅了眼睛,輕輕道,“倘若我能護住你們,也不至於令你早產,更不至於害得貝貝那樣早就走了......”
裕王這些日子一直都不太敢在李清漪面前提起“貝貝”,他不提,李清漪自然也不會說。自貝貝早夭,她便一個人呆在房中,大半天能一句話都不說,連哭也不哭,一張冷臉更是叫人望而生畏。
今日聽裕王提起貝貝,李清漪的神色微微一冷,僵硬的道:“我從未怪過你。”
“我知道,”裕王握緊了她那要掙扎的手,抬目看她,輕輕道,“你怪的是你自己。你覺得是你決心早產,這才害得貝貝生而有疾。你覺得......”
“別說了!”李清漪甩開他的手,厲聲打斷了裕王的話。
裕王抿唇笑了一下,眼眶微紅,眼睛裡隱約能見著淺淺的淚光,依舊是定定的看著床上的李清漪,哽咽的、認真的和她說話:“清漪,你曾說過的那些話,我一直都記在心裡,從未忘過。你還記得嗎?”
洞房裡,她舉酒杯,親自許諾:“君不負我,我不負君”。
城門外,她在前去白雲觀時,執手相應:“君當作磐石,妾當作蒲葦,蒲葦紉如絲,磐石無轉移”。
杜康妃離世後,她匆匆趕回王府,抱著他說:“三郎,你我今世有緣為夫妻,自當白首偕老,一生不離,一世不棄”。
白雲觀裡,她握著他的手,笑語:“殿下赤子之心,殊為難得。我愛之甚,何談笑話”。
西苑路上,她含淚:“我自以為冷靜清醒,不想卻負殿下良多”。
貝貝出世,她附耳含笑:“你和‘貝貝’一樣,都是我最最重要的人”。
......
這些話、這些感情,又怎麼能夠用一句“我以為,你愛貝貝,我以為,你愛我......”或是“貝貝死了,你是不是覺得終於輕鬆了,不用再擔心克親一說”來抵消的?
裕王抬目看著榻上的李清漪,目光勾勒著她近乎無瑕的五官輪廓,忽然覺得有點委屈:“你怎麼可以說那樣的話?我那樣愛你,那樣愛著貝貝。”他站起身抱住李清漪,把頭埋在她的頸窩,咬著牙,柔聲求懇道,“貝貝死了,我很難過,難過的恨不能也跟著死去。可是清漪,我一想起你,就再不敢去死了.......就算是為了我,也不要再怪自己了好嗎?我們曾經為了貝貝滿懷希望和愛意,難得現在要因為她而心生仇怨和憤慨?這是你希望的,還是貝貝希望的?”
“貝貝的事,是我們做父母的錯,更是嚴家、陶國師、景王府甚至是父皇的錯。”他慢慢的,一字一句的道,“冤有頭,債有主,何必要這樣折磨自己?我們愛她,難道就是為了折磨自己?”
李清漪被他抱在懷裡,先是掙扎了一下,聽到最後,忽然全身顫抖起來,用手捂住了自己發紅的眼睛。她一開口,便有一連串的眼淚掉下來:“我沒有辦法......”她咬著唇慢慢的說著話,就像是河蚌小心翼翼的對信賴的人開啟自己的硬殼,露出柔軟而傷痕累累的內部,“看著貝貝在我懷裡一點一點的死去,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。什麼也做不了,什麼不能做。我覺得自己真的好沒用。虧我當初還自以為聰明......”
她的眼淚就像是砸在裕王心頭的針,疼得厲害。
這是貝貝死後,李清漪第一次當著人哭。悲傷就像是決了堤的洪水,一時間翻湧而上,淹沒了他們兩人。
裕王抱住她,一邊聽著她的話,一邊低頭吻著她的額頭,不斷重複著:“好了好了,清漪,這不是你的錯。”他壓低了聲音,呼吸拂過那些柔軟的髮絲,柔聲的道,“貝貝那樣愛你,那樣愛我,她一定不會希望你我因為她而這樣難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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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抱著她,上了榻,將人放平,近乎虔誠的吻著她:“再給我、給我們一個機會吧,清漪......”他閉上眼,以無盡的愛和耐心,再一次告白,“我愛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