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聲音聽著耳熟,夜漓抬頭一看,居然是行樂舫的李媛,她衣著華麗,容貌不俗,看上去和這破舊的街道有些格格不入,一眼便望見了,李媛也看到他了,著急忙慌地衝過來,一拍桌子道:“你們究竟是什麼人?要對我的弟弟妹妹做什麼?!”
還沒等他們回答,她又轉身氣洶洶地衝著那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孩子說:“阿耀,我不是讓你幫忙照看弟妹,不許出門的嗎?你怎麼隨便陌生人走呢?如今這世道,你可知道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?”
那個叫阿耀的孩子看到姐姐一臉怒氣沖天,手裡的饅頭都給嚇掉了,張開嘴嚎啕大哭起來,一邊哭一邊結結巴巴地辯解:“可是,可是弟弟妹妹說,說他們,說他們餓……”
夜漓瞧他哭得傷心,一把攬過那孩子,給他擦眼淚,對李媛說道:“你看看你,都把孩子嚇哭了,不就吃個饅頭嘛,至於嘛,孩子們都餓壞了……”
李媛瞪著眼道:“你這個騙吃騙喝的小乞丐,會這麼好心給我弟弟妹妹買饅頭?你爹媽沒教過你不要隨便拐帶別人家的小孩嗎?”
夜漓微微一笑:“真不好意思,我天生地養,沒爹沒媽,還真沒人教過我這個。”
“你…”
鶴青起身向李媛作揖賠禮道:“姑娘切莫動怒,擅自上你家帶走你的弟妹是我們唐突了,不過我們真的沒有惡意。”
李媛看了鶴青一眼,眼神一亮,掄起的手這才慢慢放下了。
夜漓心中感嘆,果然人靠衣裝,佛靠金裝,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勢,像他這樣乞丐模樣的,就只能被呼來喝去,真是世風日下。
“二位前來,究竟所謂何事?”李媛把他們請到家中,端來茶水,沒好氣擺在他們面前。
鶴青道:“實不相瞞,我們是來調查你弟弟死因的。”
李媛攢眉不解道:“你們是衙門派來的?”
鶴青道:“並不是,在下玄宗弟子鶴青,奉宗門之命前來調查。”
李媛瞪大了眼睛:“玄宗?你是說我弟弟的事,不是人為的,而是…”
鶴青點頭:“有這個可能。”
按著他們剛剛在破廟裡的見聞,基本可以肯定李媛的弟弟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給害死的,鶴青沒有說出來也是怕嚇著她。
夜漓趁機問:“那個破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?為什麼會被燒成那個樣子。”
李媛冷笑一聲,旋即又嘆了一口氣道:“還能有什麼新鮮事,秦淮河畔,煙花之地,多的不就是世家公子始亂終棄的故事嗎?”
鶴青道:“可否細說一二。”
李媛陷入沉思,過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,開始講述這個故事:“五六年前,行樂舫的頭牌叫小環,那年我剛入行,她正當紅,那模樣那身段,一顰一笑都是顛倒眾生的,加之她本身極有天賦,舞姿優美,唱腔動人,更是彈得一手好琴,詩詞歌賦無有不會的。彼時其他妓生無論再怎麼模仿她,都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,根本無法與之匹及,很多客人來行樂舫都只為了瞧她一眼,或是聽她說說話,唱唱曲,便心滿意足了。”
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!
“儘管小環如此受追捧,但她為人依舊十分謙和,全然沒有行首的架子,待我們這些新人也是極好,因此很有人緣,她九歲被賣到行樂舫,十三歲從藝,自此長紅不衰,因此她雖身處賤籍,卻有些富貴,一應吃穿用度竟比尋常大戶人家的小姐還要好一些。”
“她這一生錯就錯在,一個女子既入風塵,就不該投入真感情,愛上一個紈絝子弟。與她相好的客人叫楊仁方,祖父曾是禮部侍郎,官至從三品,後為人陷害,被罷了官,家道就沒落了,幸好楊家在金陵尚有幾處薄產,就算是被罷了官也還勉強能生活,只是這楊仁方的祖輩雖算不上是有大賢之才,也好歹都是在朝堂上謀了一官半職的,偏生到了他這一輩,越發走下坡路了,楊仁方承著祖蔭,又仗著自己略有幾分才情,頂著懷才不遇的高帽子,成日遊手好閒,不務正業,只知道尋花問柳,紙醉金迷。”
“小環姐姐性子直,不知怎麼就看上這麼一個公子哥,後來發生的事想必你們也能猜到了,一開始能得小環另眼相待,讓這楊仁方在金陵世家子弟中長臉不少,與之相好時也是郎情妾意,繾綣纏綿,但楊家雖然沒落了,那迂腐酸臭的勁兒卻一點不見少,這樣的人家又怎麼會同意小環這種賤籍女子進家門呢,就算從了良也不行,唱過三日也不行,於是沒過多久,楊仁方勾搭金陵知府梁老爺的女兒,便將小環姐厭棄了。”
“這也就罷了,那他便好好攀他的高枝,別再出入行樂舫,可他偏偏還要來招惹小環。”李媛越說越義憤填膺,不知是為小環鳴不平,還是為自己感到難過。
這是像她一樣的煙花女子無法逃脫的悲慘宿命,就像小環用自己辛苦攢下的錢給自己贖身時,行樂舫的媽媽看著滿桌的金銀,輕蔑地說了一句,窯姐兒永遠是窯姐兒,既做了這個行當,還想著要清白,殊不知人言可畏,就算贖得了身,也買不回名聲。
喜歡雲夢神澤請大家收藏:()雲夢神澤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