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舞畢,月寂寥。他沒有過多的話,也沒有過多的表情,只是淡淡起身,將匕首收進鞘裡,然後拂了拂衣袂,揖手俯身,對她行了一禮。
一個普通又太不普通的禮。不過是尋常人間,男女初見時的禮,被他此刻行得乾淨又自然。
“在下,北飛魚,辛歧。”
她亦是規規矩矩地彎腰一福,若那最普通的閨中女子,偶日轎子穿街過,不經意掀起車簾,見得那白衣好兒郎,便偷偷地紅了耳根。
“奴家,竇氏下任家主,竇晚。”
那一瞬間,他翅膀上穿骨而過的枷鎖轟然碎裂,就算預見了身為不忠之臣慘烈的結局。她脊背上擔負的家族重擔也轟然被辜負,就算預見了自己帶給族人大禍的罪孽。
只有豆蔻一佳人,只有俊俏一兒郎,投之以木瓜,報之以瓊瑤。情起得無聲無息,等彼此發現時,已經業火灼身,再無法逃脫。
……
“……慘了慘了!兒啊,你看如何是好?”辛周氏略帶慌亂的聲音,混著諸人的驚呼從耳畔傳來。
辛歧渾身一抖,這才從夢裡醒了過來。他的眸子還沒有焦距,有些迷茫地看向火樹:“娘,怎麼了?”
“走水了!要燒著花鴛那丫頭了!這麼下去可是要死人的!”辛周氏急急地推了把辛歧,“還愣著幹什麼!趕快一起幫著撲火!”
“要死人的”幾個字打得辛歧一個冷噤,眸子倒是恢復了清醒,可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時,他下意識地抄起身邊的水缸就衝了上去。
原來不知何時,那火樹萬盞花燈被晚風一激,火勢愈旺,竟古怪地騰起三丈,瞬間燒成一片火海,鐵柱子上的的花鴛被困在其中,火光幾乎將她嬌小的身軀湮沒。
周圍的百姓驚慌地各種嚷嚷,有奔走抬水缸撲火的,有小孩嚇得大哭的,還有匆匆趕來的長安縣衙役,忙著疏散人群指揮滅火。
然而萬盞花燈燒成一片,火牆高達數丈,濃煙滾滾,十丈之內就灼得人髮絲起煙,就算百姓衙役如何有心滅火,卻也幹瞪著眼靠近不得。
而那鐵柱子中心的女子,早就沒了聲音。只隱隱見得匍匐在地的倩影,好似誤飛進爐子的麻雀,頃刻就燒斷了翅膀。
“要燒死人了!那家伎要被燒死了!”長舌婦們的驚呼聲混著嘖嘖議論“花燈小巧,也隔有足尺距離,怎麼就燒成一片了呢?這晚風也忒嚇人了些。”
辛歧只覺得腦海轟隆一聲響,頓時一片空白。
那時的他,到底是有怎樣的勇氣,才在府中聽到了她的死訊。
夜梟愛上了獵物。這是沒有任何辯解的死罪。是盧寰遵照承諾,編了番理由瞞天過海,保下了他,保下了她的家族。
然而,她卻珠胎暗結。再是可以否認的事,也帶上了鐵證。她明白就算旁人有心,皇帝的仁慈也被耗到了盡頭。
為了不再給家族帶了毀滅,她隱姓埋名,流浪長安,只為在離他最近的地方,一家三口在一座城,幻想著不可能的天倫之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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