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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章 紅袖

而這一幕,都是辛夷禁不住偷偷覷眼瞧見的。江離沒發覺,她也就偷看了很久,直到江離頭也不抬的一句戲謔:“好看麼?”

辛夷的耳根子兀的燒得厲害。她拉下臉道:“不過是好奇公子為奴用的是什麼藥?是毒還是解藥?”

“瞎說。”江離忽地勾了勾唇,低沉的語調散發出攝人的魅惑,辛夷止不住心跳,原來世上還有一種人,能將邪氣和清貴融合得這般完美。

“是乳香、三七、血竭並紫參,碾碎研磨的傷藥。活血化瘀,跌打損傷用最好了。這是外面藥鋪買不到的方子。本公子從前晚開始親自選藥,磨了近兩天才碾得這般細,入效快,傷也好得快。”

江離清音如潺潺的泉水,卻在辛夷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
砰一聲脆響,辛夷猛地將江離的手開啟,力道之大讓男子的手背瞬時起了片紅印。

“前晚親自選藥,磨了近兩天,今晚藥成……公子算到了辛菱夜訪,也算到了紫卿會受傷,公子還算到了什麼?可不要告訴紫卿,公子是個閒了就磨藥隨身攜帶的人。”

辛夷的眸色一寸寸冷下來。可她的臉色有些發白,秋水眸盯緊了江離的每絲表情。

江離卻不露山不顯水,依舊面容靜好,呼吸綿長,淡淡道:“別亂動。藥都撒了。”

男子如昔的樣子,彷彿女子只是戲臺上的戲子,哭哭笑笑不過是戲子多情,而他冷眼旁觀,做那臺下看戲人。

辛夷忽地鼻尖不可抑制的發酸。

江離提前備好了傷藥,那也便算到了前後。包括辛菱和和尚的醜事,包括自己下錯棋陷入危機。

“公子不愧是棋公子。算無遺策,天衣無縫。高明。”辛夷字字若從齒間蹦出,帶了哀頹的寒意。

棋局之中,無關風月。本就是利益相同為友,利益相悖為敵。除此之外,沒有第三種可能。

一切都是謊言,一切都是算計。有人片葉不沾身,自己卻太容易陷進去。

恍若黃粱一夢二十年,現實中都進了土饅頭,夢裡還歡喜自己剛當了駙馬。

所有複雜的心緒湧上來,只化為了辛夷愈發清冷的臉色。沒有喜,也沒有悲,更沒有怒。

辛夷取出錦帕,一絲不苟的,沉默平靜的,將傷處江離撒上的藥粉拂下來。

藥粉紛紛揚揚,在柚木地上鋪了一層,如同初冬埋葬了一切的雪。

拂盡藥粉後,辛夷起身,走到書案前坐下,繼續看《元和郡縣圖志》,自始自終恍若屋裡只有她一個人。

江離眸色深了深,臉上依舊沒有一絲波瀾。他無意離去,竟負手踱過來,榻上斂衫坐下。

大魏雖月牙凳圈椅繡墩盛行,但依然有“跪坐”之俗注1)。辛夷的書房就是如此。柚木地高出半尺,置幾張黃梨木鏤花案,文房四寶,尺高書卷,恍若私塾夫子的住處。

江離坐在辛夷身旁,右膝曲起,左足半趺,右臂直伸置於膝上,一副閒逸慵散彷彿在自家的樣子。

今晚他穿了件青色苧布的衫子,青衫磊落,容顏絕美,微風浮動青衫漣漪,好似荷塘中青碧的霧靄,在月光中潤潤地氤氳了進來。

辛夷連頭也沒有轉一下,她只是專注的看著手中書卷,時不時提筆批註,小楷娟秀。

屋裡安靜如斯。能聽見晚風拂動窗下木槿,木槿花瓣隨風溜進屋來,落在光潔的木地上,落在燭火盈盈的案上,落在辛夷筆下的字裡行間。

一室落英,暗香浮動。木槿花西見殘月,傍拂輕花下紅燭。

忽地,辛夷感到有什麼在扯她的裙角,她低頭瞧去,驚撥出聲:“棋公子,你這是作甚?”

原來有木槿飄落在辛夷淌開的裙襬上,江離微俯下身,一手壓著裙角,一手執狼毫,在女子裙襬勾勒木槿。

墨跡迤邐,一朵栩栩如生的木槿躍然裙上,襯著背底月白鮫綃,兀的玲瓏好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