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釗一愣:“失算?雖然如今只有數十兵力,但各個都是好手。強行突圍,這城關還出不去?”
“回到隴西起兵,強行突圍城關。你以為這些個,公子和老夫都沒有算到麼?本來是萬無一失,然而我們最害怕的一點還是發生了。”盧寰沉沉地嘆了口氣,“你聽。”
盧釗依言,凝神細聽。長安城門空無一人,如同幢鬼城。四周夜雨如銀線,打在長安城牆上叮噹作響。
然而詭異的是,這雨聲似乎有些間斷,並不是連續飄落。
“你以為直屬狗皇帝的兵力,除了已經效忠老夫的兩郊禁軍,除了死心眼的御林軍就沒了麼?不,皇帝手中真正的劍,是他們——錦衣衛。”盧寰的聲音陰陰地發沉,“公子和老夫算到了強行突圍城關。憑盧家將士的實力,幾乎沒有難度。然而對於錦衣衛,我們的判定是:不應該出現。因為他們太久沒有訊息了,天下都以為他們早就在執行某些任務時,困在了外地或者已經葬身。哪怕是出現一個,也不足為懼。可偏偏,他們還活著,還是兩個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算到一切,卻漏了錦衣衛。或者說算錯了錦衣衛。”盧釗悵然的一嘆,“爹說的他們,可是……”
盧寰點點頭,臉上出現了難得的鄭重:“不錯。北鎮撫司鎮撫,北飛魚。南鎮撫司鎮撫,南繡春。”
暗夜雙王,飛魚繡春。
錦衣衛分為南北鎮撫司,其統帥為正三品鎮撫,又雅稱為“北飛魚,南繡春”。
如果說沒有他們在的錦衣衛只是一團散沙,盧家根本不足為懼。然而當他們二人同時出現,以暗夜之王的名義調遣時,那幾百人的錦衣衛便是天下最可怕的煞神。
飛魚刀至,百里浮屠,繡春服臨,千里白骨。
這夜色沉沉的子時,或許會令盧家刀光晦暗,但卻恰恰是他們,是這些暗夜的梟們,最熟悉的戰場和修羅域。
“算錯了,錯了,都錯了。十餘年沒動靜,怎麼兩個都活得好好的,還齊刷刷都來了。”盧寰恨恨的將七星寶刀一掄,“趕快差人報告公子:原計劃有變。請公子趕快拿個主意。”
立馬有盧家斥候領命而去,然而盧釗愣愣的聲音傳來:“爹,不用了。你瞧……”
盧寰下意識的望去。長安城樓之上,兀地出現了一抹白衣。是名男子。
那抹白衣宛如暗夜中升起的明月,濁世無塵,飄然若仙,並不會讓人覺得鬼氣,反而似踏夜而來的地府冥君,獨身一人佇立於城樓之上,背景是關中千里山川遼闊,萬縷雨線紛飛,讓人單看一眼就放佛被攝去了心神。
盧寰的瞳孔縮了縮:“棋公子,江離?”
長安城樓之上,江離長身玉立,面容沒有一絲波瀾,如同那盧家判將,那刑場廝殺,那即將而來的九州大變,都不過是他那副幾文錢的梨木棋局,黑白棋子落,風不起雲不湧。
他緩緩舉起雙手,對城下的盧寰一揖。簡單而沉默的一揖,似送別好友出城,更勸一杯酒,從此西去無故人。
旋即,那斷裂的雨線重新連貫起來。
旋即,緊閉的長安城門緩緩開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