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門被從外開啟,露出寬廣的長安街道,還有密密麻麻的白衣書生。
書生。俱是讀書人。一眼望不到頭,浩瀚若天穹,略略一數,似有三百之巨,像一軍之眾,井然有序地列於門外,向斷頭臺走來。
浩浩蕩蕩,白衣如雲。這三百人中有長安城熟悉的面孔,有五姓七望的公子哥,有寒門窮第的秀才,甚至有皇室年輕一輩的子嗣。
然而此刻,他們俱著白衣,這象徵還未踏入仕途的仕子的白衣,有簇新的半舊的,有從箱底翻出帶了些蟲洞的,卻是一致乾淨如斯的白注1)。
白如雪,白如璧,白如少年初心,抹去所有身份地位門第,賦予他們所有一般的名字:讀書人。
今日但君至,俱是讀書人。
三百讀書人,向斷頭臺來。神情莊肅,步伐如山,踏得午門大地顫動,氣勢如虹掀動九霄蒼天。
王儉已經說不出話了。百姓們同樣發愣,卻不由自主為書生們讓出條路。唯獨辛夷心中一動,些些猜到“始作俑者”,又是振奮又是羞,悄悄紅了臉。
在駭人的死寂中,三百書生臨近,拂袖,駐足,白衣如海成為午門唯一的中心。
一名讀書人上前,毫無畏懼地直視王儉,朗聲道:“辛氏不可斬!”
旋即,剩下的讀書人紛紛上前一步,同樣朗喝道:“辛氏不可斬!”
三百人的聲音匯在一起,遂成撼天雷音,聲傳千里,恍若將天穹都震出個窟窿,也將王儉的耳膜震得生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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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來人!這是怎麼回事!把這群窮秀才給老夫拖下去!”王儉緩過神來,瞬間氣紅了臉,瘋狂大叫著命令金吾衛。
然而,這次,金吾衛沒有動靜。當值的金吾衛將軍背梁挺直,朗聲道:“在下姜蒼。三年前國子監生,師從武愚夫子,一年前制舉為官,拜金吾衛將。今武夫子鮮血尚未涸,吾雖為官,更為學生,不願違故夫子之志,請王大人恕罪!”
旋即,半步不動,佇立原地的金吾衛們,給出了無聲而統一的回答:不違武愚遺志,不違仕子初心。
王儉睚眥欲咧,肺都快炸了,他氣急敗壞地大喝:“你們金吾衛想反不成?姜蒼是罷!老夫記下了!敢和我王家作對,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!我王家家兵何在?把窮秀才們趕出去!”
呼啦一聲,王家的家兵們湧上來,便欲動手,沒想到姜蒼亦是毫無躲閃地直視王儉,舉起了刀戟:“金吾衛何在?攔下王家家兵!有什麼罪過,我姜蒼一併擔下!”
刀光劍影,寒光出鞘。金吾衛們乍然迎上去,攔住王家家兵,公然和王儉對峙。
王家雖為五姓七望,家兵數百,但和訓練有素的金吾衛比,還是差了一截,在後者倒戈的刀劍前,被唬得僵在原地,任王儉臉色如何黑,也不敢動半步。
“反了!都反了!姜蒼!老夫記下了!敢壞老夫好事,老夫要你血債血償!該死!都該死!”王儉眉目扭曲,恨恨大喝,卻又無法突破金吾衛的刀戟,只能憤然一腳踢翻桌案,權當出氣。
而臺上的辛夷,則深深看了姜蒼一眼,記下了後者相貌,是個雖然著武官服,卻眉眼乾淨,帶著股儒雅氣的年輕男子。
就算和武愚有師生故,但能一肩抗下後果,仗熱血倒戈王家,這份赤誠和恩情——
她辛夷記下了。
註釋
1.白衣:古代指無功名或無官職計程車人。即,尚未踏入仕途的讀書人。《史記·儒林列傳序》:“及竇太后崩,武安侯田蚡為丞相,絀黃、老、刑名百家之言,延文學儒者數百人,而公孫弘以《春秋》白衣為天子三公,封以平津侯。”《後漢書·孔融傳》:“曹操)遂令丞相軍謀祭酒路粹枉狀奏融曰:‘少府孔融……又前與白衣禰衡跌蕩放言。’”元·辛文房《唐才子傳·孟浩然》:“觀浩然磬折謙退,才名日高,竟淪明代,終身白衣,良可悲夫!”清·顧炎武《菰中隨筆》:“楊士奇以白衣薦舉,而直綸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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