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根本就沒有問的必要。
長路太黑夜太濃,辨不清善惡黑白,但若有一盞明燈在,就算微弱似螢火,也可以點亮一片黎明。
那個男子已經是棋局中合格的對弈者,不再是當年的孩童,然而他又依然是當年的孩童,就算雙眸被黑夜覆蓋,那深處依然有螢火尚存。
如三春明媚的螢火,雖微弱卻可燎原,生生不息。
冬意一天天濃了。綿綿秋雨裡帶了小雪霰,落在長安城的街道上,頃刻就消融不見。
盧家和高家的局面依然僵持著。
圓塵沒有出現。盧家也毫不手軟地,一日斬一名高家人。
然而盧家家主,大將軍盧寰卻上朝諫言:無論這場紛爭如何收尾,總不能再擾了亡人盧錦的安寧。昔人已逝,魂歸為寧,還是早早入土為安的好。
皇帝當朝允了。追封盧錦“安樂郡主”,以郡主之禮,賜其風光下葬。
十一月廿。
盧家,行喪禮,白幡飄。
盧府搭建起了靈堂,盧錦的紫檀木雕花鑲鳳棺槨躺在正中,香案上堆積如山的瓜果三牲,鱗次櫛比的蠟燭煙霧如雲,連盧府上空的秋旻都燻得昏昏的。
堂內兩側,紙紮精妙。從抬轎小廝到貼身丫鬟,從亭臺樓閣到綾羅珠寶,滿滿地延伸出數丈。雪白的紙幡如雲,喪樂震天,哭喪聲傳出十里遠。
來悼亡的賓客從翰林重臣,到封疆大吏,齊全地來了上百人。從天不亮到日薄西山,盧府的門檻都快被踏平了。
難以想象,一個官家小姐的喪禮,竟是比皇宮的年關大宴還要熱鬧些。
這日黃昏。酉時。盧府的靈堂依然人聲鼎沸。
辛栢從盧府大門走出,步伐搖搖晃晃,臉色蒼白,帶著淚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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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府的管家親自送了他出來,一連聲地勸“公子莫再傷憂了。保重身體為緊”。
旁邊進進出出的賓客卻是瞧得嘖嘖稱奇。他們實在不明白,一個五品官的嫡子,還是過繼的嫡子,竟能踏進盧府的門,甚至得管家親自送出。
但他們都是混跡官場多年,精通好奇害死貓的理兒,並不敢找盧家多嘴半句,只得看見當沒看見,裝個睜眼瞎了。
“大管家不必送了。在下告辭。”辛栢向盧府管家揖了揖手,便要轉身離去。
然而這一轉身,他卻是身形一滯。
愈發濃厚的落日餘暉如同重重金珠簾,金珠拂動,光影交錯,勾勒出長孫毓汝俏生生的倩影。
她一襲縐紗素衫如雪,家常的半舊料子上,銀線繡作寶磬梅花,蟬翼髻中只簪兩枝玳瑁菊花雙股釵,薄施脂粉,黛眉櫻唇,眼眸裡噙著秋水漣漪。
她就一個人清清簡簡地佇立在那裡,沒有丫鬟也沒有轎子,似乎步行而來。她手裡提著盞燈籠,也是街邊幾文錢一個普通式樣。
累世名門,長孫大小姐。此刻偏像個民間女子,通身竟無一點貴氣端莊,處處都透著股布衣荊釵的人間煙火味兒。
辛栢一時沒有應對。他就負手站在盧府臺階上,默默地看著長孫毓汝。
長孫毓汝也沒有說話。就伶仃地提著盞燈籠,默默地看著辛栢。
良久。唯有夕陽一寸寸墜入山間,夜色一里裡蔓延開來。長安城中漸漸點亮萬家燈火,有炊煙繚繚,有母親呼喚孩子歸家的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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