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麼這麼傻……本王不允許,本王是以後手握天下的人,本王不許你走……”李景霆瞬息明白了一切,又悔又痛的眼眶變得血紅,作勢要傳御醫。
靜嫻公主卻驀地拉住他袍腳,溫柔地搖搖頭:“不用了,我心已決……皇兄最後答應我,一定答應我……小心鄭斯瓔……”
“好好好,本王答應你……”李景霆渾身發抖,手腳冰冷得嚇人。
靜嫻公主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,滿意地鬆開男子袍腳,眸底一劃而過的精光:“想讓我自生自滅,而你自己逃脫法外,樂得逍遙麼……休想,李知燁,鄭斯瓔……我哪怕註定了要下地獄,也會最後拉你們一把……”
靜嫻公主頓了頓,她的心跳開始減慢,五識正離體而去,她好像看不清眼前了,也聞不到窗外盛開的春桃,她只是恍惚地把手伸向空中,妄圖抓住李景霆的手。
“皇兄……記住,我不是自己病死,而是下毒,被人下毒致死……妹妹最後,再助皇兄一臂之力罷……”
“嫻妹?”李景霆最後喚了聲,就驚恐地捂住了嘴。
那隻細小纖細的反握住他的小手,驀地就垂了下去。
旋即,榻上的女子閉上了眼。最後瘦到凹陷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,放佛一枝被風雨摧殘的小白花兒。
這無情的棋局,這無可選擇的命運,終於能自己決定一次了,也好,也好。
來生莫生帝王家,莫入棋局墳塋局。春來也,花歸去,青草綿綿湮白骨。
李景霆的心跳都放佛在剎那靜止。
他忽的止了淚,臉上也沒任何表情,驀地轉身就走,踉踉蹌蹌,跌跌撞撞,一路緊抿著唇慘白著臉,沒乘轎沒騎馬,徑直往金翅樓回。
好幾里路,他就一言不發地靠腳走回來。一路上臉崩得駭人,隱隱紅腫的眼,讓車伕隨從影衛都不敢多嘴問。
終於回了金翅樓,他也沒理任何人,腳步飄忽地,發懵般直接衝上辛夷的廂房,一把推開門。
“晉王爺?你去探望靜嫻公主回來了?呀,王爺的臉色怎如此難看?”正在臨窗練字的辛夷嚇了跳,待看清來者駭人的臉,她不安地迎了上去。
李景霆看著迎向他的女子,是他朝思暮想的眉眼,如今近在咫尺,放佛為他所擁有,再沒有那個他。
心尖一顫。李景霆心底最柔軟的某個地方被擊中。旋即,繃了一路的哀殤和痛苦如潮水般爆發,瞬間將整個他吞噬。
“我……我唯一的親妹妹……沒了……”
——自稱是“我”,不是“本王”。
李景霆無力地吐出這一行字,忽的渾身發軟,竟是晃晃往前倒去,一把抱住辛夷,頭輕輕靠在了女子肩窩。
肌膚相碰。心跳偕鳴。
辛夷一僵。尷尬又羞惱地欲推開李景霆:“王爺自重……王爺!”
然而,辛夷的話頭戛然而止,因為她感到靠在自己身上的那個身軀,和往常有些不一樣,明明是頂天立地的男兒,此刻卻似斷了線的傀儡,脆弱,無助,絕望。
像個孩子。
一個人在外面和人前壓抑著痛苦,回來後面對最信任最珍愛的人時,才無所顧忌地展現出了所有的脆弱和孤獨。
真的,像個孩子。
辛夷眸色一閃,欲推開男子的手遲疑了幾番,終於調了個彎,也像在安撫個孩子般,緩緩拍了拍男子的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