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的心鈍痛得厲害,一股澀意往鼻尖湧,倏忽紅了眼眶:“還是說……你身邊已有了別人,於是長安城裡的人兒,都忘記了麼……”
李景霆躑躅半晌,斟酌著字眼想勸女子,卻被女子搖頭制止:“王爺不必勸了。這陣子,王爺勸得夠多了……王爺的好意我心領了……剩下的,是我和他的事,我都認……”
辛夷搖搖晃晃,肩膀微顫,渾身寒噤般發著抖,似乎力氣都被抽盡,她不得不靠在亭子闌干上,才能支撐住無形中千瘡百孔的身子。
“他是那麼手段通天的人,影衛什麼訊息都能打聽到……他必是知道了我的懷疑,忌憚我知道了他的真相……於是心虛麼,於是愧疚麼,連解釋都沒了,影兒都不見了……就那麼輕易的,代替我,代替我們的過往,選擇了退出麼……還是說,怕我拿捏住他的把柄,對他不利,於是對我敬而遠之麼……”
辛夷說不下去了。她不敢。
若是前一種可能,她或許還能理解。但後一種理由,卻是瞬間將她推入地獄。
情義千重,還是敵不過棋局。真心無暇,卻還是亡於利益之下。
辛夷突然覺得,好累。
結局是好是壞,她覺得累,哪怕這種猜來猜去的過程,她也疲憊不堪,明明那個他屬於她,站在她的面前,許下一生一世。
她卻好像從來都隔著霧,看不清,也摸不到。
執子的手一伸出去,抓住的只有冷霧,冰冷得浸人骨的霧。
辛夷倦怠地閉上眼,如花容顏好似乍然老了幾歲,兩行清淚無聲滾落,看得李景霆也如鯁在喉,痛得喘不過氣。
眼瞧著亭裡氣氛變得凝重,一個清脆的稟報傳來:“王爺表哥!有人闖入山門了!你快去看看!”
辛夷迅速抹了把眼眶,李景霆訕訕端起儀態。來者正是武斕,像只黃鸝鳥般,咋呼呼地飛過來。
“嚷嚷什麼。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。”李景霆的神色恢復如昔,責備地瞥了武斕半眼,“遍地的丫鬟奴才,何時輪到你,來給本王傳話了?”
武斕黑溜溜地眼珠子眨巴,沒發現亭裡二人的古怪,笑道:“我也是湊熱鬧麼!哎喲喲,稀奇得很!有個女子闖入金翅樓,山門都鬧開了!辛姑娘也一起瞧熱鬧去!”
“民女就不去了。”辛夷擺擺手,別過頭,作勢往閨房回,“王爺就去瞧瞧罷,來了何妨神聖,也能驚動金翅樓。民女先告退了。”
李景霆擔憂的目光往辛夷身上一轉,嘆了口氣:“也罷。你先回房收拾下東西,明日啟程回府,本王親自送你。走罷,本王與你瞧瞧去。”
後半句是對武斕所說。辛夷自顧回房,李景霆與武斕二人,一前一後往山門行去。
話說這廂一個時辰之前,武斕口中“闖山門”的始作俑者,剛剛踏入金翅樓的地界,瞧著山門發怔。
“一個王爺的行宮,就你們幾個守門?我沒來錯地方罷。”
若是辛夷在此,一定大驚失色,因為來者不是何方神聖,而是辛府丫鬟,香佩。
她孤身一人,粗布麻衣,通身長安老百姓的打扮,不時警惕地放眼四周,似乎在提防著可能的眼線或尾巴。
金翅樓牌匾下,漢白玉門坊中,十幾個衣著一致的小廝攔住了她的去路:“就我們幾個?哪怕是你御林軍來了,若沒王爺開口,就我們幾個,都能讓他進不去!”
香佩瞧了瞧小廝皂巾布袍,各個麵皮白淨,好似十來個雪球兒,話說得厲害,通身卻瞧不出絲毫“厲害”,手裡更是刀劍全無,細手細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