諸人也都聽出了這番反話,看辛夷的目光如看只砧上魚,甚至有膽子大的,直接上前恭賀王儉,當辛夷早已經沒了氣。
辛夷深吸幾口氣,在霎那的驚惶後,她的臉色迅速地恢復了平靜,沒有一絲表情,也沒有一絲溫度。
根本瞧不出她是獵物還是獵人。
然後,一抹古怪的笑綻放在她唇角。
“好,既然鄭大姑娘要個說法,那本郡君就當著諸位貴人的面,把這說法也撂明瞭。”辛夷徐徐開口,語調朗朗,“本郡君確實是出城見了公主。”
“見公主做什麼呢?”鄭斯瓔緊緊盯著辛夷的眼,輕柔的語調藏著分咬牙切齒。
她相信自己布好了局,只待辛夷一腳踏進來,瞬間就能屍骨無存。
因為這長安閨中,最會下棋的就是她。
她根本就不願考慮,輸給辛夷的可能。
她太自信。於是也就沒看到,辛夷這盤局中局。沒看到辛夷笑意深處,噙著的那分嘲諷。
“見公主做什麼?既然鄭大姑娘是透過影衛得知的,那就使影衛再去查就行了。又何必本郡君多費舌,反正本郡君說什麼,你們也都不信。”辛夷故作不在意地一攤手。
這番雲淡風輕,落在鄭斯瓔眼裡,便成了種挑釁。一種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的輕蔑。
鄭斯瓔的貝齒頓時咬得咯咯響,笑意帶了猙獰:“好,既然郡君這麼說,那本姑娘就命影衛……”
“斯瓔!”
鄭斯瓔話還沒完,王儉驀地一聲大喝,打斷了她的話頭。
猝然之下,聲如洪鐘。
鄭斯瓔本能地怔住,大殿內準備看好戲的人,也乍然發懵起來,唯獨辛夷笑意愈濃。
薑還是老的辣。她不虧,鄭斯瓔也不冤。
“義父?”鄭斯瓔緩過神來,委屈地眨巴著眼,不太明白王儉陡然的打斷,還有他眉間騰起的怒意,到底從何而來。
“糊塗!”王儉一拂袖,狠狠地瞪了鄭斯瓔半眼,“不過才幾天,公主的棺槨還在跟前,你就忘了皇上的旨意?”
皇上的旨意。關於斷定六公主患病而亡的旨意。
鄭斯瓔忽的渾身一抖,前時懵了的腦子放佛通了,無數機竅算計頓時明晰。
“……辛夷,你……”鄭斯瓔的臉色由紅轉白,她伸出根顫抖的指尖指著辛夷,卻是自知理虧,說了三個字就啞了。
大殿中的人也緩過神來。都是久經沙場的人,也看出了這盤局中局。
若鄭斯瓔使影衛追查辛夷私會李建熙,那必然能順藤摸瓜,本意之外,查出些其他有的沒的。
比如李建熙真正的死因。
一個對外宣揚患病死在府中的公主,怎會一身落魄地死在郊外。這其中的貓膩,可就太多了。
雖然作為兇手的王家,再清楚不過李建熙為何而死,但辛夷讓王家儘管查的話是當眾放的,鄭斯瓔也是當眾接了招的,那這查就是明面上走。
被長安城中千萬雙眼睛盯著,那查出李建熙之死的半點真相,就是打了皇帝的臉,也是懟了王家的威。
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。勝者只能是漁翁的辛夷。
所以鄭斯瓔越是明白一分,脊背就越是涼一分,她差點就中了辛夷的局,彼時自己的下場,只會比李建熙更慘。
一子錯,全域性輸。棄車保帥,賊喊捉賊,她太明白王儉的手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