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拜見皇上。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!皇上留步!此等牢獄不詳之地,皇上……”守門的金吾衛連連叩首,李赫的腳步卻沒有半絲猶豫。
“開門。”李赫淡淡的一聲,金吾衛只得開了牢門,李赫負手踱入,像是剎那踏進了個人間地獄。
幽暗的大牢只點了昏黃的幾盞燈,人影幢幢如同鬼魅,兩旁的土牆上血跡斑駁,隔開的牢房裡傳來沉重的喘息聲、低泣聲、嘆息聲、喊痛聲。隱隱還有深夜提審,板子合著訓斥的慘叫聲。
李赫的神色依然沒有半分波瀾,他從容地如走在自家後院,向最深處的水牢行去,那兒關押的是窮兇惡極的朝廷重犯。
水牢門口,李赫的腳步停下了。他沉沉地抬眸,看向牢中的倩影。
一個女子齊胸泡在汙水裡,雙手被鐵鏈懸掛著,像只獸皮地吊著。她長髮凌亂,滿身血汙,傷口都是深可見骨,痂凝了一層又一層,還不停有鮮血淌落水中。
滴答滴答,可怖可憐。
“先把她放下來。”李赫向旁道了聲,立馬有獄卒上前來,將女子從鐵鏈上解下,放到個乾淨的石臺子上。
李赫在女子身邊蹲下,從自己懷裡掏出個瓷瓶,抬起女子一隻傷痕累累的手臂,開始為女子抹藥膏來。
他抹得很仔細,很耐心,每一點傷都不錯過。鮮血和汙水染髒了他的衣袂,他也絲毫不察,眉宇間山長水闊。
這是副很古怪的場景:大魏皇帝在為個重犯抹傷藥。暗中的錦衣衛倒吸了口涼氣,懷疑自己眼睛看花了。
那女子終於有了點動靜,她費力地睜開被血粘住的眼皮,看向為她抹藥的李赫,眸色有些複雜:“皇上……”
李赫繼續細細地為她抹藥,淡淡地開口:“朕有十個女兒,八個兒子。可他們一生下來就被乳母抱去了,朕哪怕是為他們把次尿,都會被群臣像瘋了般地進諫:不合祖制,有失體統。朕和這些兒女之間,先是君臣,才是父子。”
李赫嘲諷地笑笑,眉間暈開抹涼薄:“可悲,可悲。為人父母,為兒女把尿,哄他們入睡,喂他們吃飯,甚至為他們洗淨被屎尿弄髒的小衣,難道不是最正常的麼?然而朕,一次都沒有做過。朕不可以,因為朕,首先是皇帝。”
女子靜靜的聽著,半晌沒有回話,只是看著男子為她上好一寸寸藥,疲憊不堪的眸底有淚光閃動。
“然而,朕卻甚至親自為你換過尿布。”李赫忽的溫柔一笑,“是不是,綠蝶。”
“是。是皇上撫養我長大,亦父亦師亦主上。”綠蝶哽咽地應道,她竭力地憋住鼻子,不願讓自己在他面前流下淚來。
此刻的她,混像個倔強的孩子。明明心疼了父親,卻不願讓在他面前哭,因為不想讓他覺察到自己的軟弱。
她應該是刀槍不入。因為曾經她眼中的父親,就是銅牆鐵壁。那時,是父親守護她,如今,她要守護的是父親。
李赫的目光溫軟而乾淨,如民間最普通的父親,帶著些嗔怪孩子不長進的無奈:“當年跪在朕答應朕,無論如何,都會保好自己的命。因為只有命在,才能守護朕。可是如今,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?朕原以為,那個長命鎖你會矢口否認,或是根本就不認的。”
“那本來就是皇上送我的。給綠蝶的週歲禮。綠蝶歲歲年年,年年日日都珍藏著。”綠蝶啞著嗓子低語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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