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悶著聲音嘆了口氣,自打昨晚和辛栢在院子裡呆久了點,心思黯然下被晚風一激,回來就惹了風寒,頭痛乏力,整日懶懶呆在榻上。
“這世間人情太冷,冷透了心,才冷出這身病來罷。”辛夷看向辛芳,眉宇間有淡淡的涼薄。
辛芳的笑容瞬間僵住,她努力的擠出一絲笑意,也沒有應什麼,就轉身離去。
辛芳前腳剛走,辛夷的臉色還沒恢復,侍立在旁的綠蝶就噗通一聲跪在了辛夷榻前,急聲道:“姑娘,不可以!不可以應了和長孫公子的婚事吶!”
辛夷笑了笑,探出上身扶她起來:“為何不可?”
綠蝶抹了把快擠出來的淚珠,愣愣道:“姑娘難道不知?那長孫公子雖出身貴胄,卻是個短命的……這姻緣看似好,卻是那幾房合著欺負姑娘你!”
“我自是清楚。”辛夷揉著額角,微微眯了眼,“只是,嫁給張家或王家,乞丐或皇族,我都不在乎。”
綠蝶眸底的疑惑更濃。一場好姻緣,一個好夫婿,舉案齊眉,兒孫滿堂,這幾乎是世間女兒一生的華夢。她家姑娘雖然性子有些古怪,但到底是個女子。
辛夷看向窗楹外,夏日晴空,綠蔭翠穹,卻在她眸底沒有倒映出任何東西。
她忽的自嘲地咧了咧嘴角。曾經的她何嘗不是如此,希冀著美好姻緣,幻想著琴瑟和鳴,和世間所有女兒一般。
然而她的上一世,便是終結在喜轎上。
“此生,姻緣於我,不過是一步棋。”辛夷微微眯眼,語調有些倦怠。
綠蝶怔怔,下意識的低頭湊過去:“姑娘,什麼棋不棋的?”
“長孫嫡夫人的名分,是一步好棋。”辛夷幽幽應道,她端過旁邊桌案上綠蝶拿進來的藥汁,黑乎乎的藥汁還散發著熱氣。
她猛地一仰頭,一飲而盡。原本是苦澀的藥汁,她卻沒有嚐出任何味道。
接下來兩天,辛夷就在榻上躺了兩天,養著風寒的疾。綠蝶每日煎了藥服下,辛栢也會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來探望。
除此之外,辛府再無人理會她,俱俱忙著張羅和長孫的聯姻。聽聞長孫家同意了親事,不日後將派人來下聘禮。然而這一切,身為正主兒的辛夷卻根本不想理會。
她更在意自己陰差陽錯嫁給長孫後,那暗中棋局各方的反應,以及身為棋子的自己,又該如何應對。
棋局每時每刻都在落子,她沒有駐足,那其他人也不會停手。
第三日,辛夷的風寒痊癒了。綠蝶給她送來了一封花箋。
“薛濤箋?注1)”辛夷愣了愣。自打重生後,日日憂心生死的她,許久不曾碰過這閨中雅物了。
花箋玲瓏,緋紅惹人憐,好似在一汪溪水中漂過,染上的桃花落英春色。箋上描金小楷:辛夷啟。
“誰給你的?”辛夷沒有急著開啟,而是正色盯著綠蝶。
綠蝶不知所措的攪著裙角:“姑娘,是它自己長出來的。”
“自己?”
“奴婢今早打掃院子時,就發現花箋剛好別在院子中木蘭樹的枝子上。”
綠蝶說得古怪,辛夷卻心中微動。不知怎得,她沒來頭的就懷疑到一個人頭上。
“無妨。去罷。”辛夷笑著搖搖頭,待綠蝶大惑不解的退下後,她才掩上門窗,開啟花箋。
緋紅春箋,小楷娟秀:月上柳梢頭,翠意喜成屏。曲江眠靜夜,佳人窈窕期。
落款是“江離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