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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三章 點燈

噗通一聲,血紅的秋日似落水的磨盤,兀地沉入了連山間。夜色洶湧襲來,湮沒了盧府前兩道凝滯的人影。

長孫毓汝手中的燈籠一點橘黃色的亮光起,若粒夜色中的明珠,雖然微弱,卻映出了幾分暖意。

“公子是去送盧大小姐最後一程罷。時候不早了,公子請回罷。”長孫毓汝遞了遞手中的燈籠,“夜路難行,步步維艱。毓汝雖不能與公子同行,卻還能為公子點一盞燈。”

那燈籠燭光盈盈,映亮了半丈夜路,也映亮了辛栢眸底的一點火光。那是在暗夜的灰燼裡沉寂太久,又重新燃起的火花。

夜路難行。入天下棋者,皆是命如草芥。太多的無奈也不得不沉默,白首相知猶按劍,利益之下都是赤裸裸的交易。博弈的是謀略,賭的卻是一條命。

步步維艱。人心難算,卻也不得不算,路難行,卻是從無退路。

辛栢的眸色閃了閃,幽幽輕道:“夜路難行,長孫姑娘何必行。步步維艱,可不是當戲耍踏進來,無趣了便隨時可退的路。長孫姑娘糊塗了。”

長孫毓汝泛起抹恍惚的笑意,她舉起燈籠,曼步向辛栢走去:“再是暗的路,若有某個人在,便是看見了光。再是難行,知道他也在同行,再難走也是歡喜的。”

辛栢眸底的火光跳躍著,似乎是映出的燈籠燭火,又似乎是心尖上開出的火花,一點點生機無限,雖然微弱卻不曾熄滅。

“棋局之中,唯有利益,無關風月。摯交尚可一日反目,父子都可把劍刺入對方的胸膛。你我不過是一面之緣,何必說些痴兒的話。”辛栢負於背後的指尖微微攥緊了。

長孫毓汝笑意愈濃,燭光流轉在她上翹的唇角,映得那頰邊胭脂愈發嫣紅:“痴話不痴話,當局者迷。入天下棋局者,誰不是瘋子。既都是瘋子了,又哪裡在意痴不痴。至於一面之緣……”

長孫毓汝頓了頓。她走到辛栢面前,隔了不過三步,微微仰頭與辛栢對視,目光細細地,溫和安寧。

“公子可知道。女兒心難測,難講理。”長孫毓汝的耳根騰起抹紅暈,語調卻是泅起絲哀然,“一面之緣,一生足矣。”

一面之緣,足矣亂了芳心點點。

一面之緣,足矣付了一生歲月。

難測的是那情起得無聲無息,好似最狡猾的敵人,一旦席來,連半點逃處都沒有。不講理的卻是自己輕而易舉的投降,輕而易舉的就交出了一生。

“一面與一生,太過不划算的交易了。”辛栢哀哀地一笑,眸底的火光卻是將他的瞳仁整個點亮了。

“所以說難測,難講理。交易什麼的,何必與傻子談。”長孫毓汝的耳根又紅了幾分,“毓汝是個傻子。還要拿傻勁兒來困擾公子,毓汝,對不住了。”

“我何時需要你道歉了?”辛栢緩緩走下盧府臺階,細細凝視著面前的女子,眸底有夜色翻湧,“我從來不覺得是困擾。從那一日起,便從來沒覺得是困擾。一面之緣,一生足矣。”

長孫毓汝兩頰的紅暈頓時如牡丹綻放。

她驚喜的抬頭,卻是一眼撞進了辛栢的眸底。

那是如夜空般的眸,有星光閃爍,如同花火,將那瞳仁映得璀璨溫柔。

這根本不是棋局中對弈者的眼神。那是隻面對世間獨一的人兒,只取那三千瓢中的唯一一瓢時,才可能出現的眸。

長孫毓汝的臉頓時紅到了脖子。

她慌忙垂下頭,指尖攪著衣角,聲如蚊蟲:“公子那日只顧著下棋,可是連頭都沒抬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