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摺子當朝公佈,天下皆知,整個九州都被一股洶湧的暗流席捲。
百姓諸官萬萬沒有料到,本已風平浪靜的紫雲樓變故,為何盧家又要主動再挑起波瀾。原因還是“言語失當,行為欠妥”。至於怎麼個失當,怎麼個欠妥,摺子並沒有細說。
不過諸人也都隱隱猜到,這是皇帝李赫深夜召見盧寰的原因,只怕是事後得了錦衣衛的密報,而這“不妥”也大抵“不輕”,才讓眼睛高過頭頂的盧家主動上書請罪,還要拉上個背黑鍋的。
而最讓朝堂百官驚詫的,是盧家將罪過歸到了長孫頭上。長孫如何“不敬於帝在先,逆心昭昭”,摺子也沒有細說。但隨後那許久不理事的皇帝的舉動,再次將九州推向了不安的邊緣。
第一道聖旨:盧家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。罰盧寰自陳己罪,書《罪己疏》告示百官。
第二道聖旨:召見長孫家主,打入大牢。待大理寺查清原委後,再行定罪。
第三道聖旨:召見五品著作郎辛歧。帝於上書房怒斥,將其暫時罷官,歸家賦閒。
如果說第一道和第二道聖旨都可理解,最後一道聖旨則如點燃了導火索的火花,在大魏全國迅速地颳起了一陣變動的風暴。
這日。關中長安,千里冰封,萬里雪飄。
辛府門可羅雀,清冷衰敗。大門房簷下結了蜘蛛網,過年的紅燈籠熄滅幾天了,也沒丫鬟來點上,臺階上蓋了尺寸厚的雪被,連門檻都湮沒了,卻沒有誰來掃去。
路過的行人都像躲瘟疫般,捂著口鼻匆匆走過,長舌婦們躲在角落裡指指點點,時不時嘆一句“辛府大難臨頭啦”,驚得府門口撿食的麻雀一陣撲稜。
世人雖多糊塗,卻並不愚笨。皇帝三道聖旨,最後一道來得莫名其妙,卻暗暗透露出長孫的“逆心昭昭”,大抵和辛氏扯上了牽連。長孫家主都鋃鐺入獄了,暫時賦閒的辛歧只怕“大難”也快了。
辛府,上房。大門緊閉,門窗關死,風雪呼呼地掛著那桃符搖搖欲墜。辛氏族人都從各房窗戶眼裡,覷著上房的動靜。丫鬟小廝則忙著收拾東西,時刻準備禍到臨頭各自飛。
房中只坐了三人。上首的辛周氏,辛歧,下首的辛夷。房內燭光昏暗,火塘裡的火已經熄滅了,一股陰冷之氣吸得人肺腑結冰。
“六女。此事你就不用管了。婦道人家,還是好好準備自己的婚事。其餘的,有老身和你爹爹做主。”辛周氏的眉眼掩在陰影中,顯得有些晦暗。
“老太太說得對。朝政之事,順應天命。是禍躲不了,是福逃不過。你一介閨中女子,別瞎操那份心。”辛歧捋著鬍鬚,神色倒很是平靜。
是那種早已預料到一切,事沒來提心吊膽,事來了反而鬆口氣的平靜。這幕落入辛夷眸底,激起了幾絲漣漪。
“祖母,爹爹。”辛夷行了一禮,語調清越,“若是旁的,紫卿斷不會多嘴。但我辛府之變卻涉及到了竇氏,紫卿如何還坐得住。”
竇氏,是辛夷的孃親。
那位商賈之女。那位在辛夷斷奶時就自盡而亡,幾乎只存在於“旁人口中”的孃親。
辛夷是無意中聽到辛周氏和辛歧提到了“竇”。僅僅一個字,旁人很容易就忽略了過去,但辛夷卻如被抓住尾巴的貓兒,瞬間豎起了渾身的毛。
就算記憶已經模糊得像別家的事,但那終究在她心底留下了一根刺:人人都有的孃親,她卻幾乎從未聽辛歧提起,好似她辛夷根本就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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