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擺擺手,笑意如個寬厚的民間大伯,絲毫沒有五姓七望的架子:“老夫雖是鄭家主,更是個棋痴。棋公子既然來了,怎地不來找老夫下兩盤?”
“大人見諒。在下只是聽聞,鄭大姑娘於珍瓏棋局有新解,故登門請教。大人乃國之重臣,日理萬機,在下實在不便打擾。”江離俯身一揖手,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鄭誨似笑非笑地覷向鄭斯瓔:“是麼?依老夫看,是小女的棋勾住了公子的心罷。”
“爹……”鄭斯瓔臉一紅,連連羞惱地跺腳,惹得鄭誨朗聲大笑,愈發多了分揶揄。
“你們個個都想著解珍瓏棋局,沒意思!老夫自創了個棋局,比珍瓏還要精妙幾分!此來便是與棋公子討教。”
鄭誨止了話頭,大有深意地瞧了眼鄭斯瓔,後者立馬機靈地一福。
“爹爹便好好與公子討教。我這個半掉子水平就不打擾了。女兒告退。”
鄭斯瓔最後嫋嫋地看了江離一眼,就轉身離去,連四下的丫鬟侍衛都被她一併喝退。
後苑亭子中就剩下了鄭誨和江離二人。
秋風寥寥起,捲起滿地紅葉蝶飛來,只聞雁陣長鳴。
鄭誨深深盯著江離,臉上再無半分方才慈和的笑意,反而眸底藏有如電的精光。
“公子就沒有什麼和老夫說的?”
江離不卑不亢地負手而立,風度自然,眉眼平靜,風拂青衫起。
“大人這話什麼意思。”
鄭誨咧了咧嘴:“老夫身為鄭家家主,國之重臣,平日見了什麼人,說了什麼話,長安城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。但若是介閨中女子,哪怕是老夫的嫡女,這眼線兒也會少得多得多。”
鄭誨頓了頓,見江離的臉色並無任何變化,他的眉間多了分讚賞,繼續說了下去。
“所以,有重要的事來見老夫,不如先見老夫的女兒,甩掉那些眼線。借女兒把老夫引來,再談什麼都方便了。”
江離的眸色依然沒有一絲波瀾,只是淡淡道:“大人這話說得,好似在下利用了您女兒。一個是五姓大小姐,一個是布衣平民,在下可沒有這個膽。”
“你若利用斯瓔,老夫倒無所謂,且你有真能耐,利用老夫也可。”鄭誨擺擺手,“老夫可不是認死理的人,老夫只認兩個字:能耐。你有能耐,做什麼都沒錯,但你若沒能耐還心狂,就是你該死了。”
只論能耐不論理。
有能耐大可逆天,沒能耐就只能作螻蟻。
這番論斷公平到通透,卻也通透得讓人心涼。
“只是論能耐?”江離一笑,笑意辨不清褒貶,“若是王家有能耐算計鄭府,鄭大人也是不在意麼?”
淡淡的話卻含了重重的深意,鄭誨微微眯了眼,兀自壓低了語調:“公子這是何意?這就是公子特意上門與老夫討教的事?此地有影衛護持,斷無外人,公子不妨明說。”
江離也沒有賣關子,悠悠道來:“王家靠著嫡皇子趙王這顆搖錢樹,野心膨脹得比誰都快。五姓七望,天下分權,只怕王家還不滿足。前陣子又被蕭姓補位給打了臉面。如今看似天下太平,王家卻就是善罷甘休的?”
“自然不是。抓著個皇后,靠著個嫡出趙王,連未來的太子妃都是他家的,王儉老匹夫的胃口,還遠遠沒填滿。司馬昭之心,天下皆知,公子就不必撿舊話嚼了。”鄭誨沒在意的擺擺手,“五姓七望共天下?呸,王儉老匹夫巴不得天下都是他一姓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