鍾昧霎時紅了眼眶。卻再說不出阻攔的話。只是膝蓋重重跪下,拜地三稽首,低垂的額頭抵在地面,壓抑住鼻酸的淚意。
若回,若不回。他當然知道哪一個可能性更大。然而他根本不敢想,這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。
這是場發生在黑夜裡的死局,也是場磨亮強者之劍的試煉,而當這柄劍被打磨到雪亮,則是山河拜,王者出。
賭上這條熾熱之命,淬我無上生殺之劍!無悔為那一個她,則勝者令八百里山河!
“我和她的未來,我江離,親手來奪!戰!”江離的眸底乍然精光大盛,手握匕首,低喝一聲,化為一道魅影殺出。
若說世間有勇,則最無敵者,無疑是貞勇。
若說溫柔如刀,則最鋒利者,無疑是愛戀。
為與你白頭,為與你歲月靜好,為與你並肩立黃昏,為與你不離不棄餘生——
戰!
……
三個時辰後,夜幕中的街道已經被鮮血染紅。可王家的影衛還如蝗蟲般一波波調來,放佛無有盡頭。
然而,王文隼的人頭卻是提在了江離手中。
然而,江離本人,卻是倚靠在了牆邊,渾身有輕微的顫抖,鮮血從匕首尖淌下,一滴滴聽得人心驚。
然而,影衛當頭的一人眸騰戾氣,看江離的目光已如看一個死人:“棋公子就不必逞強了罷。憑你和我王家的過節,雙方都清楚斤兩。你劍術無雙,可誅百人,但論暗殺,你絕對比不上訓練有素的影衛。匕首和劍完全是兩回事。就算你想為美人出頭,也蠢過了頭。”
影衛頓了頓,陰陰地揚起匕首:“王文隼是我王家新晉的嫡長公子,被王儉家主委以重任,正當大用,卻被你一刀砍了。這個仇,你放心,今晚不拿你人頭覆命,我等不配為夜中梟。”
影衛說話間,上百個影衛鋪天蓋地而來。劃破夜色的刷刷聲,如地獄催命的鐘聲,令人牙齒髮酸,心肝震顫。
那儼然是王家所有的影衛。為嫡長子復仇的瘋狂恨意,全部鎖定了手提王文隼人頭的男子。
一族之恨,必死之仇。不死不休。
黑壓壓的梟之包圍圈下,江離獨身一人,就顯得太過渺小了,脆弱如螻蟻,頃刻就要被一堆猛獸碾碎。
還不算他已站都站不穩,只能倚著牆,染血的匕首無力舉起,再堅毅的脊樑也疲憊地傴僂,運匕首為劍,連斬數十梟,無論是劍術還是體力,都到了極限。
到了崩潰的邊緣。
這一幕落在王家影衛眼裡,卻激起了放肆的大笑:“江離斬我嫡長子,此仇至死方休!王儉家主有話:為隼公子報仇,斬江離人頭!全族影衛,聽我號令,殺!”
最後一個殺字落下。數百影衛如潮水襲來,瞬間將那抹煢煢人影吞噬。
數百對一人,全族對隻身,劍客對夜梟,劍對匕,這是場力量對比太懸殊的死戰。
然而江離只是舔了舔唇角的血跡,勾起邪邪的一笑,揚起了右手的匕首——
雖然手都在顫抖,卻不屈揚起的匕首,宛如出征的旌旗,宛如將軍的號角。
“守護我和她未來的強大,我江離,自己來拿!”
一聲沙啞的低喝,嗜血的戰意,在江離眸底達到了巔峰,旋即那身影撕衣袂縛匕於手,毫無畏懼地,向王家影衛迎上去。
就算是死戰,也願為那個她,獻上熱血和丹心!
將士的戟,劍客的劍,夜梟的匕,俠士的刀,為國為民為道義,出鞘!為三千弱水取一瓢,亦出鞘!
暗中天樞臺的影衛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。鍾昧更是指甲掐入掌心三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