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也下意識的抬眸一瞧,卻是心跳都霎那慢了半拍。
楠木翠蓋如穹,樹枝間倚坐著一名男子。二十出頭,清華慵散。容顏絕美得好似踏雪而來的仙君,鼻若懸膽,薄唇含情,入鬢劍眉似兩抹青山,眉下星眸流轉著攝人心破的光華,深處卻似無邊的長夜,不帶一絲溫度和波瀾,讓人只看一眼就能勾了魂去。
他一腿屈膝,倚坐在楠木疊翠間,一襲銀繡飛廉捲雲樗蒲綾廣袖薄衫,及腰墨髮以一支檀木簪隨意的攏在肩後,愈發襯得他若庭芝玉樹,大有魏晉風流之態。
辛夷忽地耳根有些發燙,她連忙側過頭,暗罵自己重活一世,卻依然對江離的容貌沒有抵抗力。
琴棋書畫,大魏有四位男子尤為精通,技藝已臻出神入化。又因這四人都是平民,只靠技藝遊走於名門仕官間,或是獻藝或是陪官吏對弈作畫,或是宴席上鼓琴助興,亦被奉為座上賓。
加之四人舉止清疏,談笑不俗,連皇帝都連連招他們進宮,賞賜不斷,親賜御筆雅號:白衣注1)四公子。
江離,便是棋公子。更以絕世俊顏為四公子之首,號為“白衣潘郎”。當年他初入長安時,便惹得萬民圍觀,擲果滿車。
但這白衣潘郎卻是個冷性子。總是板著一張臉,說話看心情,說出來的半個字又毒。傳說有公主拉下身份招他為婿,他卻把大門一關,讓門外的公主等到昏厥。要不是皇帝憐惜他在棋道上的造詣,他冷性子惹下的孽就夠他死千萬遍了。但此後,那些鶯鶯蝶蝶也都死了心。皮囊再好,性子著實不討喜。
辛夷平復了心緒,淡淡的對江離行了個萬福:“棋公子好雅興。老太太不是明兒才回麼,公子怎麼先至了?”
“老太太在路上害了暑熱,所以車馬行得緩。我又耐不住,便先行了一步。”
江離面無表情,語調和楠木的樹蔭一般沁涼。
辛夷祖母醉心棋藝,所以江離也是辛府常客,要麼陪老太太下一盤,要麼隨從老太太去尋訪棋道隱士。這次老太太去鍾南山,便也請了江離隨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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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回來便躲到樹上去,又是什麼理兒?”辛夷帶了兩分戲謔。
江離有意無意的瞥了眼玉堂閣前門:“吵。”
男子嫌棄的神態好似不止珍大娘,連玉堂閣都含了進去。聽得綠蝶作勢就要衝上去和他理論,這玉堂閣才是受害者。
辛夷眉梢微挑,提高了語調:“公子倒是安靜。靜得跟塊冰兒似的,自己耐涼就算了,還總得拉上旁人凍個厲害。”
“世人營營碌碌,熱心名利場,凍場清醒不也妙?”江離移開視線,似乎連看都懶得再看辛夷一眼。
辛夷眸色閃了閃:“只怕凍進去了就醒不過來。旁人我還能喚一聲兒醒,要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陷進去了,還編個舉世渾濁我獨清的藉口,可惜哪天凍沒了也不知道。”
銅錢般的日光從楠木葉影間落進江離眸底,好似激起了些波瀾。
“就算凍沒了,有一紙休書,也不會沒人知曉的。凍著做了場夢,醒了倒著了更涼的魘。”
辛夷的指尖顫了下。江離此言,是在譏諷她與盧家的親事。笑她妄想嫁入世家,飛上枝頭變鳳凰,卻又得了一紙休書,如今被父親逐出家門,前是夢後是魘,都是前途悲涼。
註釋:
1.白衣:古代平民服。因即指平民。亦指無功名或無官職計程車人。《史記·儒林列傳序》:“及竇太后崩,武安侯田蚡為丞相,絀黃、老、刑名百家之言,延文學儒者數百人,而公孫弘以《春秋》白衣為天子三公,封以平津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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