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醒了,她荒忽地睜著眸,淚水汩汩從頰邊淌下來,每一處傷口都痛起來。
她卻什麼都感覺不到。不太明晰是夢還是現實,只惘惘地瞪大了眼,腦海裡翻來覆去三個字,如夢魘,吵鬧著,痛不堪言。
李景霄。
……
忽的,辛夷感到一雙溫熱的手撫在了她臉上,有練武的繭子,輕輕地為她拭去淚珠。
藉著屋外的月光,辛夷看清了不知何時走到她榻前的男子:常驀光。
他估計是被細微的動靜吵醒了,正俯身為她擦淚,這次,他拭淚的動作意外地輕柔,指尖雖有些涼,卻如同暖。
辛夷愣愣地看著他,極似小哥哥的面容,又開始攪動回憶和現實。
一眉一眼,卻是有四五分是像小哥哥的,書生似的溫潤的線條,眉如點漆,鼻若懸膽,太過幽黑的眸子像夜空裡最暗的那顆星子。
然而細看來又不是太像。時光無聲地為他臉上籠了一股清冷,放佛紅塵紛紜都惹不得他半點情動,眉間有細細的涼,更似在嗤笑世人碌碌。
月光在他背後傾灑下來,似白霧,若煙雲,更襯得他眸底蒼雲變幻,瞳仁泠泠兩點微光,是那變幻中的亙古。
太冷的月色,太淡的眸,太靜的瞬間,只能聽見兩人沉沉的心跳。
良久,辛夷眨了眨眼,掛在眼眶半天的一顆淚,淌了下來,然後還沒滾到唇邊,就被那微涼的指尖拭了去。
“做噩夢了?”常驀光難得主動開口,聲音很暗,和夜色一樣。
辛夷點點頭,斟酌了半晌,想道個歉,卻見常驀光搬了自己的棉被來,鋪到她榻前的地上,就那麼躺了下來。
“你……你不用……睡地上涼,又硌應……我歇會兒就好了,夢無妨的……”辛夷有些不好意思,想到男子已經在自己昏迷的三日,打了三日地鋪,怎麼好再牽動他。
然而常驀光沒理她,側躺在地上,面朝著屋外的月光,看不清他的神情,沒一會兒,竟傳來了變得綿長的呼吸。
他睡著了。
辛夷嘆了口氣。自己勸什麼,這人根本不聽,自顧自做什麼,自己總不可能拖著半廢體,把他再挪回去。
不過,辛夷也猜到他這舉動的意思,是怕自己再做噩夢,所以守著她睡,心下微有感激,便也重新躺下來,盯著男子背朝她的後腦勺看了會兒。
她發現男子的墨髮是極好的。尤其在月光下,閃著緞子般的光芒。可惜他自己不怎麼在意,天天散著跟藤條似的,也就掩了那風華大半。
得找個時間,幫他打理下。也算力所能及,還他點恩情。
辛夷如此想著,便覺一番折騰身子睏乏,不多時也就睡了過去。
這次真的沒有再做噩夢,睜眼時,濛濛的日光已經鍍了滿地金。
八月的天亮得早,山間霧氣還沒散,日光就亮得跟碎金似的,將每根汗毛每個毛孔都照得透亮。
辛夷遂也清醒,利用著常驀光在屋子裡設的那些木件,自己打理了下,不由再次感嘆那些木件活兒的巧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