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誨凝視著江離良久,見他始終風輕雲淡,沒有半分欺瞞狂語的樣子,他的眸色終於完全鬆了下來。
“公子一介平民,眼裡盯著自己的賞錢就好。其他世家爭鬥的事,公子無力操心也沒必要操心。”
鄭誨抬頭直身,大笑幾聲,笑意裡雖無輕慢,但也滿是不在乎。
“王家對鄭家心存歹意,老夫清楚得很。但若說王家這陣子動手,是不是太倉促了?寶劍磨得再亮,也得找個理由。好歹是事關世家興亡的大事,王家也不能厚著臉皮耍無賴。”
“看來是在下多心了。”江離俯身一揖。
鄭誨拍拍江離的肩膀,神情多了分親和:“你總歸是平民,世家間的紛爭看不通透,也是應該。再說,你亦是一片好心,老夫豈有怪罪的理?”
鄭誨朗聲大笑起來,儼然把江離的話,只當作個善意的笑話,並沒放在心上。
江離也附和地笑了幾聲:“告知已知,話已傳到,在下就不便叨擾了,告辭。”
“也好。方才小女說得出了珍瓏棋局新解,老夫還要和她討教番。至於老夫自創的局,隔日再與公子對弈。來人,送客!”鄭誨噙笑點點頭。
便有個丫鬟走上來,帶江離出府。江離行禮辭別,跟著丫鬟出了府。
可他的腳剛踏出鄭府,紅銅大門在他背後哐當聲關上,巷子裡幽深的秋色,便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。
他駐足,負手,一股涼涼的威嚴從他眉間騰起。
“影十九,出來。”江離淡淡到,也不知他在和誰說話。
旋即微風拂過,一道黑影出現在江離面前,倒頭便拜:“影十九拜見公子。”
黑影身形玲瓏,柳腰纖柔,儼然是個女子,可那陰冷的語調,卻讓人只記得她一個身份。
天樞臺影衛。
江離並沒瞧她,負手一笑:“你瞧,本公子為著卿卿和鄭斯瓔的交情,給鄭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鄭誨也沒聽進去。那就怪不得本公子了。”
影十九看了眼鄭府,眉間浮起抹嘲諷:“公子為辛姑娘,給鄭家留了份情。可鄭誨大抵因公子是平民,對公子的話沒放在心上。那就是他們自己找死。”
影十九頓了頓,恭敬地看了江離一眼:“敢問公子,選中的棋子是?”
“王家,王文鷹。”
五姓七望,人命一條,從江離口中說出來,都如小貓小狗般。
值不得他的動容,也配不上他憐憫。
影十九的目光愈發敬畏:“公子為鄭家設下了局,然後以王家為棋子,誘鄭家入局。只是,誰來誘王文鷹入局?”
江離眉梢一挑,大有深意地看向影十九:“便是爾如何?影十九,或者本公子該喚你,花間樓頭牌,躚躚。”
“影十九即躚躚,躚躚即影十九。”女子微微一笑,取下了蒙面的黑布。
翠彎彎新月眉兒,香噴噴櫻桃口兒,直隆隆瓊瑤鼻兒,粉濃濃紅豔腮兒,嬌滴滴銀盆臉兒。
眼前這女子玉貌妖嬈,芳容窈窕,連聲音都變得令人骨酥,和方才那黑煞般的影衛,好似根本不是一個人。
“花間樓頭牌躚躚,見過公子。”
女子重新起身,嬌滴滴一福,渾身上下都透著兩個字“風流”。
江離卻面色如昔,語調都沒有半絲波瀾:“最近花間樓那邊不忙?你都有時間來作本公子貼身影衛了。讓你在花間樓和天樞臺之間兩頭跑,辛苦了。”
“當年公子為我贖身後,躚躚便是自由身。不過是仍居花間樓,為公子探聽訊息。但何時在花間樓,在樓裡做什麼,見什麼客,都是躚躚自己決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