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景霆愣了愣。旋即笑了。笑意有些複雜,說不上是讚賞還是自嘲。
他的對手說他狠毒,他的屬下說他絕情,他的父皇說他野心如狼。卻從來沒有人說他只是個談買賣的人。這個答案出乎意料,但很是對他口味。
然而,世間千萬人,他此刻卻最不想,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。
也最不想自己在她心中,只是這般的存在。
“罷了。”李景霆擺擺手,不再看辛夷半眼,“你想和本殿談什麼交易?如你所說,本殿是適合做買賣的人,那隻要汝籌碼足數,本殿也或許可以應你。”
辛夷深吸一口氣,目光愈發清冽,好似把從柔山潤水裡洗濯出的長劍:“殿下從二殿下手中救我辛氏一回,我便幫殿下無條件做一件事。”
“果然是這件事。旁人只道辛氏招了鬼,棋局中的人可是都瞧得清,是本殿的二皇兄為他毓瀧兄來的。”李景霆恍然的唇角一勾,“若要救辛氏一回,就要和二皇兄對上。那可是大魏嫡皇子,背後還靠了個王家。這個買賣可做大了。”
見李景霆沒有立即說應還是不應,只是顧左而言他,辛夷眉間的嘲諷愈濃。她信李景霆是做買賣的人,那也信到底如何才能填滿他的胃口。所以,她加重了自己的話。
“只要殿下答應,我將為殿下做一件事。無論什麼。”
“無論什麼?”李景霆意味深長的盯著辛夷。
“是。”辛夷沒有絲毫遲疑,“只要殿下保辛氏這次。”
李景霆不置可否的摸了摸鼻子:“辛姑娘,其實本殿很好奇。辛府待你並不如何,你自己也曾說過,若真的大難臨頭,你也不一定會向著辛氏。可為什麼如今,卻處處一副孝女大義的樣子?”
辛夷的眸色晃了晃。為什麼呢,她也不知道。只是單純的不想割斷這樣的牽連。血脈的牽連。就算再髒再臭,也到底是流著一般的血。
前生的她沒有想到,才重生的她也沒有想到,如今,她會真的認同自己的“辛”姓。如同大樹的上一根枝脈,從共同的根里長出來,然後開枝散葉,蔓延向四方。
若無家可歸者,終究是浪子,若無親可睦者,煢煢若蜉蝣。
“只有做過一次孤魂野鬼。”辛夷的語調飄忽起來,“才會真的不想再是孤魂野鬼。”
女子這話說得古怪。前後兩個孤魂野鬼,只有冥冥中的司命,才能明白第一個是真正的亡魂,第二個是世間的流浪。
只有真正的死過,才會真的不想再獨自一人。哪怕是恨或者愛的名義。
李景霆蹙眉沉吟。想了半天也覺得似懂非懂,乾脆不去計較:“罷了。辛姑娘。若你真是以你自己籌碼,和本殿談買賣,那本殿還確實有件事需要你去做。若你成,我便保。”
“殿下但說無妨。”辛夷俯身行了一禮。
李景霆的笑忽的古怪起來,他指尖棋子乍然掉落,打在梨木棋局上砰一聲清響,宛如鍘刀砍下了人頭。
“殺,長孫毓汝。”
辛夷整個人頓時僵在了原地。只聽見李景霆不慌不忙地自顧解釋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