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低柔的小字。似乎離她還有些距離,辛夷卻意外的聽了個明明白白。
她荒荒地抬眸,見得道路那一頭,有名素衫男子策馬而來。似夜色中升起的明月,剎那點燃了她精疲力竭的眸底的一點光亮。
是他。一人一騎,風流無雙。在他甫一出現的片刻,就放佛成了天地的中心。
臨到十步開外,江離翻身下馬,向辛夷飛奔而來。他跑得太急,步履都有些不穩,然而當他奔到跟前,看清辛夷模樣,他的腦海裡轟一聲響,熊熊烈火幾乎炸裂開來。
這哪裡是他認識的辛夷。那綿山瘦水裡藏著把利刃的辛家紫卿。
女子面色蒼白得如鬼魅,被濃煙燻得黑一塊灰一塊,眸子因為極度的疲倦而沒有焦距,額頭卻詭異的燙得燒紅,似乎還發著燒熱。渾身上下衣衫襤褸,尤其是一雙赤足,傷痕幾可見骨,凝了半寸厚的乾涸血痂,新鮮的血還源源不斷的淌出來,在女子身後蔓延開十里。
辛夷凝視著江離的面容,那一刻,她心尖一陣熱乎,卻在想到那本進獻文集時,又霎時冷卻了下來。然而,那些被壓抑被忍耐的疲倦疼痛找到了缺口,一時齊齊湧上來,氣勢洶洶得容不得絲毫反抗。
一百零三十五。一場春秋花夢,不過是鮮花帳後的毒蛇,又何必至今虛情假意。辛夷本能的想掙脫開江離扶她的手,但已經沒絲毫力氣了。
“公子……”辛夷神色複雜的低吟了聲,竟是兩眼一黑,直直地栽在江離懷中昏死了過去。
“卿卿。”江離摟著辛夷,多餘的話根本說不出。因為他怕自己堂堂七尺男兒,堂堂殺伐千里的棋公子,會禁不住紅了眼眶。
他的心痛得發狂。好似有雙大手掐住了他喉嚨,讓他如溺水般,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然而當他抬頭望向西邊,那蔓延在砂礫中的血跡,還有天際隱隱的不安縈繞。他的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蹙。
他收回目光,脫下自己的外袍,輕柔地裹住辛夷,然後喚來個女子影衛:“影十九。先帶她回最近的驛站。讓天樞臺的郎中給她瞧病,還有腳上的傷痕好好包紮。不急著回關中,讓她把精神氣歇好了再說。所有身為女子的影衛跟她先行一步,身為男子的影衛陪本公子斷後。”
“遵公子命!”十幾名女子影衛抱拳行禮,那影十九抱過辛夷,帶領著諸人刷刷消失在夜色中。
原地只剩下了二十幾名男子影衛,還有那長身玉立於中心,似天之樞機的公子江離。
他沒有說話。只是負手看向西邊天際,那兒出現了幢幢的人影策馬而來,似乎數量還不少,暗暗的壓天際追來。
一抹淡淡的笑意浮起在江離唇角。那是抹恨到極致,而變為修羅嗜血的興奮笑意。冷漠的氣息從男子身上不斷攀升,最終達到極致,生殺予奪握於手中的絕對冷漠,凍得四下影衛都不禁縮了縮脖子。
此刻的江離,不再是棋藝無雙,清峭高貴的白衣郎,而是劍之所至,殺伐千里的棋公子。
“看清楚了,是些什麼人麼?”江離低聲問身後的鐘昧,聲音沙啞得嚇人。
“是追來的盧釗和盧家影衛。一共有……”鍾昧玩味地一笑,“盧釗還真財大氣粗。為追擊辛姑娘個弱女子,就帶了八十餘名影衛。不過,人數再多,在我天樞臺眼裡,都是螻蟻罷了。公子請放心,且看我天樞臺……”
“退下。”江離一邊說,一邊邁開了腳步,“先把盧釗留給本公子。其他的螻蟻就交給你們。盧釗做主劫質她,這仇本公子親自討。其餘八十幾餘螻蟻,殺他們都是髒本公子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