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,江離的聲音又不帶絲毫起伏的傳來。
“我說過,再高明的弈者也有下錯棋的時候。而今晚,我下錯了棋。”
“正如奴家,也是做了場夢。走錯的棋得再走回來,魘著的夢也要醒過來。”
辛夷笑了,笑得哀慼又釋然,笑得眼角一滴清淚不知從何處滾落。
江離適時的看了眼玉漏,輕道:“剛寅時。還有兩個時辰天亮。”
“那請公子再為奴家吹一曲隴頭歌罷。”
“好。”
江離沒有拒絕。橫笛於唇,笛聲如水。二人都不再說話,玉堂閣內陷入了悄寂。
誰家長安聞玉笛,臨風動月輝,斷腸聲來暗恨薄,芍藥剗地瘦。
辛夷不知何時沉沉睡去,竟是沒有再著魘。自然,也沒有做夢。
待她翌日醒來,屋內不見了江離,笛聲也憶不起來,好似那個男子從來就沒出現過。
因了紅綾餡餅的解藥,辛夷驚喜的發現,石中玉的毒竟減輕不少,在旁人看來,她是暑熱好轉,喜得辛岐給郎中多加了賞銀。
大魏六月,日頭一天天熱了。連幽闈深深的大明宮也熱了起來。
大魏建都長安。城中有百姓居住的一百零八坊,有東市西市熙熙攘攘,有三省六部官署所在的皇城,皇城包裹著的便是皇帝嬪妃居住的宮城。
國之重基,天子所在,謂之太極宮。東有東宮,西有掖庭,北靠內苑。然而太極宮卻是常年冷清。
只因十餘年前,魏昭帝在太極宮東側另建大明宮,此後,皇帝起居基本移至此宮。大明宮成為實際上的帝宮,構成了大魏的天下皇氣,九州仰望。
而今日大明宮內的含涼殿,卻如太極宮一般冷清。日頭曬得明黃琉璃瓦直泛白光,被太監黏去了的蟬子一聲也聽不到。
所有的宮女都被趕了出來,面對著紅牆根如曬魚乾站了一串。而寬闊的大殿內,只有兩位女子在談笑風生。
“皇后姑媽,您是最疼我的。您可要為文鸞做主!”王文鸞親暱的拉著王皇后的手臂,聲音膩得像含了糖。
王皇后嗔怪的一點她額頭:“就算殿內只有你我二人,但古訓常言:慎獨慎獨。你瞧瞧你,哪有半點世家小姐的樣子。給我好好回到繡墩上坐好。”
似乎和王皇后關係極親,王文鸞絲毫沒在意她的話,只顧把聲音放得更嬌了。
“皇后姑媽,您還說我是世家小姐,如今這小姐都被人家一個小家子的庶女給欺到頭上去了!”
王皇后拍了拍王文鸞的手,略有詫異:“你堂堂王家嫡小姐,隨從丫鬟不少,給你配的影衛也不少,還你那幫子嫡兄,你那慣寵你的爹爹都是不管你的?什麼大事兒還要驚動本宮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