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於,大明宮坐不住了。
三月底。大朝。皇帝李赫在朝堂之上,怒斥大將軍盧寰。
據說當著數百朝臣的面兒,什麼“數典忘祖”,什麼“無法無天”,向來軟弱的皇帝許是被怒意衝昏了頭,罵得是一點不留情。
盧寰當場臉色鐵青。大朝還沒結束,就自顧摔門而去,連招呼都不給皇帝打個。再次在眾目睽睽之下,給皇帝臉色看。
盧家的風波還沒完,長孫的逆反案,大理寺審出結果了。
只剩半口氣的長孫家主被逼著畫了押,供認長孫氏藉助與辛女聯姻,獲取巨資,暗生逆心。
四月初一。帝旨:斬長孫家主。懸其頭顱於城門,昭告天下。
四月初二。帝旨:抄家長孫。尋是否有逆反之證,全族徹查。
然而所有人都清楚。“尋逆反之物”只是個過場,真有或是假有,盧家都能讓大理寺找到。家主都被斬首了,長孫的死局已經註定。
最怕的是長孫覆滅之日,便是盧家亮劍之時。
風雨飄搖,大變至,九州暗流洶湧。長安的春雷陣陣,打得人心惶惶。
而這廂,當辛夷再次睜開眼時,觸目是熟悉的玉堂閣。春風夾雜著楊花飛進來,在錦衾上落了一層。
“姑娘可算醒了。”門吱呀聲開啟,綠蝶端著碗湯藥,喜不自勝地走進來。
辛夷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,卻發現右手沉得厲害,原來那日被羽箭割裂的傷都被處理過,抹了膏藥,纏著厚厚的布條。
“最近族中可還有人亡故?”這是辛夷問的第一句話。
“說來也怪。或是上蒼感念,驅除了陰邪,自姑娘的大伯老爺去後,便再無人亡故了。”綠蝶欣慰的鬆了口氣,暗念,“阿彌陀佛,菩薩顯靈。”
“那就好。那就好。”辛夷啞著聲點點頭,目光移到自己的右手上,包紮很細密,看上去像截白蘿蔔,“誰送我回來的?”
“三殿下的人。”綠蝶關切地上前來,為辛夷捏好被腳,“公子已經給姑娘瞧過了。只是皮肉傷,還好沒礙著關鍵。至於姑娘暈過去,也只是鬱結於心,肝氣不通,靜養陣便也無妨。三殿下把姑娘送回來時,所有人都嚇了跳。滿身是血,右手深可見骨的傷痕。姑娘您好歹是官家小姐,平日重物都不過手,這是到哪兒去用了這麼大力氣……”
辛夷靜靜的聽著,一時沒回話。硬生生握著羽箭刺穿長孫毓汝的身軀,那用的氣力能不大麼。
至於承受這氣力的人有多麼痛。她不敢想。
她半刻都不敢回想。那短暫又漫長的幾刻鐘,自己手上覆蓋的鮮血,如何地把她從頭頂湮沒。
有長孫毓汝的血,也有她自己的血。
“不過公子說了,姑娘身上的傷只有這一處,大多的血都是從旁惹上的。”綠蝶繼續絮絮叨叨,“姑娘安心養傷。藥是公子給姑娘敷的,方子也是公子給姑娘開的……”
“等等!”辛夷終於覺得哪點不對勁,“不該是郎中麼?怎麼是公子?”
不待綠蝶回答。一個清朗的男聲便傳來——
“是本公子給你瞧的傷。”
房門被推開,江離負手而入。不知是不是應早春之意,他今日穿了件青衫,腰繫玉帶,頭著柳木簪,青衫磊落,眉眼溫潤,如琢如磨的容顏,似攜帶來煙花三月,在房中一簇簇盛開來。直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目光。
若舟上吹笛的相公,似雪中摹梅的君子,巍巍兮遺世獨立,皎皎兮羽化登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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