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岐愣了一會兒,忽地大笑起來,看向辛夷的目光滿是厭惡和涼薄:“好,好,好!既然你眼裡沒有我這個爹爹,沒有這辛府,那我辛岐也沒有你這女兒!待明兒老太太回來,我親自稟明老太太,修改家譜,你就自己收拾東西吧…”
辛岐紅著臉喘了口粗氣,忽地又想起什麼,加了句:“老太太回來前,你且暫住在辛府,也算最後一點父女情分。”
辛栢大驚,其餘人倒神態各異。辛岐此言便是將辛夷逐出家門。
辛夷眸色深了深。被盧家休掉,辛岐大怒都是情理之中。但她不能順著被逐出家門。
如果她是被選中的棋子,還踏進了涉及到皇室的棋局中,孤身一人流落在外,只怕更危險。
她唯一的轉機,便是老太太回來前的時間。她攪亂了棋局,那背後的下棋者必然會有行動。只要這蛇一驚,她就可以找到生路。
辛夷眸色愈深,然而臉色卻愈發平靜,如同一年年的秋水沉到潭底,水都開始蒼老。
她向辛岐默然拜倒,惹得辛栢紅了眼眶,連聲向辛岐求情“爹爹不可!一個十五歲的丫頭,出府去又該如何營生!”
“她如何營生我們管不著。只是她這一走,那些東西又該如何?”大嫂高娥的聲音傳來。
她看都沒看辛夷,只顧拿眼神不停覷著廊下的嫁妝箱子。
高娥是已故的嫡大公子辛桓之妻。辛桓去後,她也沒改嫁,膝下無出,就呆在辛府侍奉岳母——大奶奶周氏,倒也搏了個貞潔的美名。
二姑娘辛芳掩唇一笑:“大嫂好精兒的心思。倒提醒我了。為了配得上盧家的嫁妝,我辛府可是耗盡錢財,各房都勻了銀子出來…我把半年的月錢都搭給了六妹妹,可她一走,這些銀子便是枉費了。”
二姑娘辛芳,本是庶出,孃親乃是宮中一個金吾衛之女,曾經很得辛岐寵愛,卻在生了辛芳後得了重病,辛芳還沒滿月就去世了。
辛岐很是傷心,便把辛芳歸為了辛府的嫡出大小姐,全力栽培,只待一日選秀進宮,為辛府搏個好彩頭。
這廂,聽完辛芳的話,辛栢勃然變色,冷笑道:“阿卿還在跟前,你們就急著這幅嘴臉?嫁妝是為阿卿備的,她自然要全數帶走。”
高娥佯裝驚詫的鳳目圓睜:“四弟這話說得,這千兩銀子的嫁妝若是跟她去了盧府,還能吱個聲,如今給她走了,連聲都沒絲兒,就全打了水漂。世上哪有這般蠻橫的道理?四弟還是早日製舉為官,比說熱心話來得貼切。”
這話剛好戳中辛栢的痛處,他臉色一變,拿手指著高娥,卻是無法反駁半句。
“就是!她都不是辛家人了,為甚還要把辛府的錢財帶走!本來辛府家底就薄,菱兒以後也要出嫁,嫁妝難道就是把碎銀子麼!爹爹你評評理!”
五姑娘辛菱噘著小嘴,一邊冷笑一邊往辛岐懷裡鑽,惹得辛岐的唇角都有了笑意。
辛菱行五,姨娘孫玉鈴所出。孫玉鈴乃是某縣令的師爺之女,雖是寒門微末,但勉強也算是官家。辛菱又生得嬌小可愛,臉跟紅蘋果似的,所以姐妹中尤得辛岐疼愛。
一屋子討論得熱鬧,主角的辛夷卻跪在堂中,像個看戲的面無表情。
曾經的她或許會爭,但只有死了一次才明白,就算捧著滿懷富貴似錦,也照常被射死於花轎中。
救不了命,買不了命,反而會要了命。
辛芳瞥了眼沉默的辛夷,笑意愈發溫柔:“不管怎麼說,這也是六妹妹的嫁妝。大嫂和姐妹們合該聽六妹妹一言吶。”
辛芳一言讓堂中瞬時安靜。辛菱討好的湊過去嬌笑“怪不得人人都贊二姐姐賢良淑德,真真兒是的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