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恩怨相抵。一筆勾銷。”
辛夷解脫般的一笑,眸底所有歲月紛擾都化為了秋水安寧,她緩緩轉過身來,將骨灰壺遞給影八,深深欠身一福。
“請君送歸將軍骨灰,自此化為英靈鬼傑,永守大魏邊疆。”
影八接過瓷壺,喉結哽咽地動了幾下,便鄭重地拜倒在地:“遵姑娘命。”
言罷,影八便要起身告辭,此去西域萬里,作為盧家剩下的最後個影衛,途中可能還有錦衣衛的追殺。然而他做好了死的準備,用這條命送歸英魂,然後也將自己葬在邊疆。
一寸山河一寸血。恩怨的盡頭,是家國二字。
影八前腳還沒邁出,卻陡然聽到一個男子聲音沉沉飄來:“等等。”
辛夷和影八同時一驚,二人下意識地尋聲望去,是一名中年男子從山道上向這邊走來,他何時在此何時近前來,辛夷也就算了,可影八身為影衛,竟然半分都沒察覺出。
然而,當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時,辛夷一愣,失聲叫出:“爹?”
辛歧一襲粗麻白衣,竟是身喪服,從那石板山路上踏月光而來,就那麼自然地以弔唁的姿態,走到了二人跟前。
他看了辛夷一眼,點點頭,再沒說什麼話,目光就全部凝向了那個瓷壺,有濃重的夜色在他眸底翻湧,一浪浪將他的臉色衝得慘白。
噗通一聲,眾目睽睽之下,辛歧竟是面對瓷壺,正色斂衫拜倒。
影八嚇得僵硬住,辛夷蹬蹬蹬後退幾步,不可置信的瞧著眼前一幕。辛歧身為五品官,比盧寰小個十來歲,是下官又是晚輩,拜別盧寰本沒有錯。
然而只有辛夷清楚,辛歧這一拜,是以什麼身份,或者,以什麼理由。
“這一拜。為我自己。”辛歧深深拜倒,叩首至地,“當年我惹下情債,犯了宮中大忌,是將軍您保下了我的性命,甚至連官位都給我保著。”
辛歧一拜,起身,鄭重無比,旁若無人,根本沒將辛夷和影八放在眼裡,似乎就只有他和那已經化灰的人,從回憶中而來,踏往事而歸。
“這一拜。為竇家。”旋即,辛歧又拜倒,叩首至地:“當年晚晚亡故,竇家衰敗,大明宮意圖清算。是將軍您保下了竇家性命,全族百餘人無一人喪命。”
辛歧二拜,這次,他沒有急著起身。就那麼伏在地面,肩膀有細微的顫抖:“叛賊也罷,佞臣也罷,拋開所有的立場和恩怨,你當得起一個“義”字,一諾千金,義薄雲天。”
一個“大將”的定論。
一個“義”的評價。
亡魂以義字行九州,坦坦蕩蕩立天地間,敕封大將,鐵血戎馬,英靈呼嘯九霄,任它青史評述,自有丹心映四方。
影八雖不明所以,但也沒有多問。他一個殺人如麻的影衛,竟是忽的捂住嘴巴,低低抽泣起來。
辛夷只覺得辛歧每個字都砸在她心坎上,砸得她暈乎乎的,靈臺間忽明忽滅,忽冷忽涼,好似做夢一般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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