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嘉喃喃道:“因為不管怎麼樣都會死一個?”
“對啦,殿下是血親,所以會傷心。但是天底下的臣民不一樣,只要誰好誰當皇上,能把日子過好就行啦!無論選哪一個人死,殿下都會像今日這樣坐在這兒和奴婢說話。所以,殿下還是要看開些啊!”
永嘉搖頭道:“怎麼看開呢?”
“其實,皇上對殿下很好,對不對?太子爺若是在,也會對殿下很好。他們兩個人爭,不是他們的錯,其實是生在天家身不由己而已!皇上心裡或許也痛著呢,殿下如今再恨皇上,豈不是讓皇上痛上加痛嗎?”
“身不由己麼.......”
她抬了頭,看向遠天邊。夏日的烈陽讓她晃了視線,永嘉眯起眼睛。其實她從沒有覺得生在皇宮和生在別處有什麼不一樣,因為她是女子。
如若是男子的話,那麼的確不一樣。她並非不知道皇宮之中爭權奪利有多激烈,只是從前自己從未體會過而已。皇兄他若是不爭,就會死,連帶著妻子兒女都會死.......
那怎麼能不爭呢?
她能怪皇兄嗎?只能怪她這一大家子是皇宮裡的人。
還有裴清。
他為了給親人報仇,才入的皇兄麾下。他其實沒做錯什麼......
“殿下年輕,一時想不通是正常的!奴婢快要去見先帝爺啦,不怕說這些話!可是殿下還要陪著皇上好多年,殿下切莫在皇上那兒說這些話啊!”
“我之前不明白皇兄,可是現在......”永嘉重新將腦袋埋到膝上,“皇兄也是身不由己。”
“殿下啊,只要將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了,先帝爺就高興啦!”
小日子。
聰明人。
糊塗人。
水榭擋了烈陽,風輕輕吹著,永嘉坐著,撥著一朵茉莉的花瓣。最後一片純白花瓣落下時,她唸到了“糊塗人”。
“糊塗人?”
熟悉卻許久沒有聽見的聲音驀然響起在耳邊,永嘉驚著抬了頭,望向站在水榭入口處的蕭承遠。
他又在邊疆吹了近兩年的風沙,眉目間沾染了邊關黃沙那般恣肆粗野的氣息,臉上的線條更顯分明。他年輕,從前雖是個將軍,但仍看得出有幾分青澀的味道,如今,倒十足十像個百戰沙場的勇將了。
永嘉在見到他的這一眼,就安了心。
想是他在邊關沒受什麼苦,否則不會是眼下這般情狀。
“你來得這麼快?我記得我才喚了人去接你呀?”
裴清那會兒被定了罪,蕭家的事就被人順水推舟翻了案,但只翻了一部分,將謀逆的罪去了,剩餘的那些罪不至於再讓蕭家兄弟二人落在邊關吹風,於是仍召回了京,到禁軍裡頭做個將士。
是個好結局。
蕭承遠在一旁坐下,道:“到了驛站,就要了一匹馬,策馬過來的,當然比你府上的人快。”
永嘉點了點頭,將手上剩的那支光禿禿的茉莉花杆子擲到了湖水裡,波紋漾開,引得幾尾魚兒過來覓食。
“你不先去見見伯父麼?伯父也回了京。”
“父親那裡不急,日日能見。”蕭承遠隨手拈起擺在桌上的一託盤茉莉,“雖然你看到了信,但我想,你大概好一陣子都在琢磨事情。我若再不早來和你說,你恐怕要將腦子想壞了。”
永嘉轉身盯著他,怨念道:“是啊,你就不能將信寫清楚些?”
蕭承遠也開始撥花瓣:“裴清沒將事情和你講清楚?連祁隱的事都知道了,他怎麼不講話說明白?”
“他不能說。”永嘉遲疑了一下,“好比,你總不能和我說太子哥哥的壞話。不過呢,這樁事我大概知道了,只是不知道具體的東西罷了。”
“我連太子尿床的事都願意和你說。”蕭承遠哼了一聲。
永嘉複又坐下,擰眉道:“我不和你犟嘴,當年,到底是怎麼樣一樁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