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下,重又歸於令她五味雜陳的寂靜。
她只好低了視線,望著地上堆起的白雪。
裴清卻仍望著她,眼神一如既往不帶分毫避諱。
永嘉的心跳變得慌,在這片無邊的寂靜中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,和不知何處雪壓斷了樹枝的一聲脆響。她本可以找個託辭就此離了這個是非之地,但不知為何邁不開步子,如一棵樹那樣僵在原地。
可能,因為他太像祁隱。就好像,祁隱重新出現在了她的身邊一樣。
永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
裴清忽地開了口,聲音清朗。
“‘香中別有韻,清極不知寒’,殿下也很喜歡梅花?”
他的視線落在她手中攥著的那枝梅上。因著露在狐裘外太久,她的指尖被凍得有點兒紅。
感受到了裴清肆無忌憚的目光,永嘉不自在地將手縮回狐裘中。她有些惱,可是腦袋裡一片漿糊,便還是隻簡單地嗯了一聲。
她掙紮著該將自己從此處挪走,可裴清卻繼續朗著聲道:“殿下似乎不大願與微臣說話。”
永嘉面露訝色,疑惑地抬眸看他。
她的確不想和他多說什麼,但不曾料到他竟徑直將這種微妙的、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搬到明面上來說。
這般說話的人要麼就是天資愚笨缺個心眼兒,要麼就是故意為之。像他這種在朝堂之上摸爬滾打已近四年,一路平步青雲、扶搖直上之人,定然不會是前者。
他是故意將這話掀開了來說?
永嘉又驚又疑,可裴清仍然微笑著,好似方才的那句話沒有半分不妥,便如問她早膳用了什麼這般稀鬆平常。
她還沒見過這種人。
但他既如此直白,也好,因為她素來不喜歡彎彎繞繞著說話。
於是她又簡單地嗯了一聲。
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,裴清並未展現出不悅,臉上那抹笑反倒漾開得更盛。
裴清還有被人討厭的癖好?
裴清隨即解了她的惑:“微臣料得因蕭家一事,殿下當對臣有些成見。殿下不願與微臣說話,乃是情理之中的事。”
永嘉震驚了,他也太直白了一些。
她在皇宮裡長大,知道做人大多是人前一套、人後一套。譬如說這宮裡的娘娘不喜歡那宮裡的,二人暗地裡使著絆子較著勁,但到了明面上,還是會一口一個姐姐妹妹親熱地喚著。
推心置腹這件事,不是說仇家不能做,而是要鬥到一定程度才說出來,方才有一種天下英雄惺惺相惜的滋味。而今她還沒拿裴清怎麼樣,他就自己將這話攤開說了。
敢情,裴清是怕和她鬥,今日順道來求個饒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