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嘉和陸平都知道是鎮國公府的事,陸平笑了笑,永嘉向宮女忙道:“快請進來。”
陸平起身告退,連翹進來道了萬安:“殿下您貴人安,皇後娘娘請您去未央宮說一會子話,不知道殿下有空沒有?”
她自然是空的,左右去一趟也無妨,到底皇兄沒答應鎮國公。
一個訊息要不了片刻便能在前朝後宮散開,這會兒人人都曉得了鎮國公府請旨賜婚的事。皇嫂素來又是無比疼她的,自然要拉她過去說說這事。
待永嘉入了椒房殿,楚皇後招了她到條桌邊一方梅花式凳上坐下,桌上呈著一盤火紅夾著橙黃的石榴花。永嘉也不羞也不怯,只和平日聊天那般隨口道:“這花兒真真水靈漂亮。”
楚皇後起了身,邊道:“便是為你留的,等著你來呢。”
說著將一朵紅得似火的榴花簪到永嘉頭上,扶著她的雲鬟道:“我們永嘉比花還漂亮,說話又好聽。你若要出宮去,我們這些做嫂子的都捨不得。但女兒家總有一日要嫁,對不對?你皇兄已經同你說了今日早朝的事吧?”
永嘉點了點頭。
楚皇後慈愛地拉了她的手,柔聲道:“你覺得紀玉林怎麼樣呢?”
永嘉如今扮著兩重戲,對不同的人須措不同的詞。她斟酌道:“紀小公子樣樣都不錯。”
楚皇後見著她拘謹,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:“你皇兄談的是國事,嫂嫂只和你談家事。蕭家那檔子事也有半年了,嫂嫂曉得這個結難解,所以勸你皇兄再遲一兩年也無妨,但......無論如何婚事還是該看你的心思。且看看紀玉林入不入的了眼,若實在合不上眼緣,再挑挑旁的。”
永嘉好奇道:“還有旁的?”
楚皇後笑道:“且不說你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公主,便是皇上當哥哥的那般疼你,難道你還不能挑一挑了?從前先帝爺做了主,那沒法子,如今你皇兄是由著你做主。適婚的青年才俊不少,也不只這一個紀玉林,所以才讓你多出去走動走動。”
永嘉點了點頭,楚皇後又道:“若是那些尋常的世家子弟看不上,不若看看那些有真才學識的。做官的也好,還在國子監的也罷,不拘你挑。”
永嘉訝然:“我倒是無妨,但他們估計敢怒不敢言,我這不成了強搶民男了!”
楚皇後道:“駙馬不能攬權倒是慣例了,但你皇兄覺得這難免埋沒了人才,也容易錯了好姻緣。畢竟世家子弟裡沒幾個出挑的,我們也都知道。你皇兄有這意思,你瞧永安也開始選駙馬了,那些人裡不少進士出身。”
永嘉忽地反應過來,這是合了裴清的意了。難道是他攛掇的?他也該攛掇的,不然真為了她丟了仕途?
永嘉懶得多想他,只問:“那我能從朝上選了?”
楚皇後眉眼彎彎道:“是這個意思。永安年歲比你小,照理該是你先嫁。你是嫡親公主,由你開了這個先例好。今年春闈出了一批好的,只可惜那些年輕的早被榜下捉婿捉走了。不過今年的沒有,前幾年的也無妨。”
永嘉沒吱聲,楚皇後悠悠道:“我瞧裴清也是個稱心的,你皇兄頗喜歡他。蕭家那事他到底也只是公事公辦......”
說到此處楚皇後頓了,一笑道:“我是前日裡聽永安她母妃在考量裴清,他確實是個不錯的。有好的麼,我自然先念著你些。至於到底如何,還是看你自己。”
永嘉點了頭,心中頗為感慨。皇嫂也是個不涉足朝堂的人物,素來都是將後宮打理好就萬事大吉的。裴清他是真能幹,竟連皇嫂都能給他幫腔了!
不過這樣也好,至少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。鎮國公府請旨賜婚,當真把她嚇了一跳。
託楚皇後給他說些好話,的確是裴清的手筆。
閩地甫一戰敗,他便知下一個去的就是自己。去督戰倒也無妨,只是離了她心裡難免牽掛。離京前他就已將諸事打點好,仍然戀戀不捨。
但只有靠此行換了戰功,才能名正言順地請旨賜婚。
再等一等,等他回來,就娶她。
他並非不知鎮國公府的心思,也想過憑那做事果決的老太太的氣性,恐怕請旨賜婚就是這兩月的事。他不擔心隆順帝改了主意,卻是擔心永嘉的心許又會松動。
——他知道她不全信他,也知道她愛胡亂思忖最後生了不該有的疑。這點像極了先帝爺,也像先太子和當今的隆順帝。帝王家的本性而已,他從不怪她。
只是有些委屈,多日不能見她已然讓他心傷,偏生這只小兔子心裡沒他,日子久了又當他是隻滿肚子壞水的狼。再回來又須重新哄哄她,才好叫小兔子收了氣性依了他。
直到小德子差點兒將一匹好馬跑死急急把平安扣送到他手上的時候,又幽怨又不捨又委屈的裴大人終於露了笑顏。
小德子上氣連不上下氣,費了好大功夫才將一句話說完整:“裴大人,這是咱們殿下送給您的。殿下可關心著您吶!這可是殿下從小佩到大的寶貝,從沒有離過身的!”
待小德子走了,裴清將平安扣從錦帕中拿出,握在手中摩挲著。
她佩得久了,溫潤的青花籽料似乎沾染上她的花香氣。
長睫輕顫著斂了眸,在玉上落下一個輕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