娜仁怕吵到多鐸,用手稍微支起身子,也不顧胳膊露在外邊,只是發呆。多鐸半夜也醒了,去檢查娜仁的被子,結果發現她睜著眼,忙問道:“哪兒不舒服了?”
娜仁一把抱住多鐸,無措道:“我夢見我阿布了,他站在火裡頭,叫我的名字。”
多鐸拍拍娜仁的背:“夢都是反的,阿布好著哪,快睡吧。”娜仁確實很困,迷迷瞪瞪不一會兒就睡著了,第二天睡了懶覺,也沒覺得身上不舒服。
倒是多鐸年下先去請了喇嘛念經,又叫了薩滿驅邪,夫妻兩個一邊備節禮,聽薩滿在院子裡亂轉。娜仁知道皇太極起就廢了薩滿跳神的習俗,大家都只敢偷偷幹。多鐸之前從不招這些神棍到家裡,如今不知怎的也變得神神叨叨起來,不禁覺得好笑。錦華今年得了滿後院的梅花,一早撇最好的枝子送給額娘插瓶,見前院鬧嚷,多尼拉著多爾博看熱鬧,便穿過迴廊走到前廳去給娜仁請安。
娜仁靠著兩個暖枕,同多鐸歪在一起說話。錦華抖落了鬥篷上沾的殘雪,便張羅把花兒插到白瓷瓶裡,笑道:“額娘,你跟阿瑪總有說不完的話!”
兩人正說著永平圈地和投充法的事兒,滿漢分治已經引得很多漢臣不滿。要是圈地遷民,說不定會引發暴動。多爾袞正為此發愁,娜仁便問道:“哥不是年初已經下令,叫停圈地了嗎?”
多鐸躺在一邊,撓撓頭道:“旗裡的兵很多還嫌不夠,零零碎碎的屢禁不止。”
娜仁冷笑一聲:“折騰出多少人命,還嫌不夠?八旗的名聲快被敗完了。”多鐸打了個哈欠:“反正也房子一拆,也沒人敢鬧事。”娜仁無奈地看了多鐸一眼,見錦華過來了,便止住話頭道:“明兒叫戲班子來唱西廂記,好不好?”
一家子都是戲迷,多鐸和錦華自然也高興,家裡頭熱熱鬧鬧的,娜仁才把前幾天的事情忘了。倒是多爾袞,小玉兒去世後家裡寂寞,時不時地到豫王府上坐坐。娜仁倒絕口不提一句皇上和多爾博,給多爾袞倒了盞熱茶,多爾袞盯著戲臺,和娜仁閑聊,問道:“吳克善的女兒,你認識嗎?”
“見過兩面,我記得她叫孟古青,跟錦華福臨差不多大。”
多爾袞道:“我想給福臨定門親事,聽你一說,她跟福臨倒也合適。”
多鐸在旁邊聽著,不悅道:“哥,你還真給福臨事事包辦,這就挑起兒媳婦來了?”
多爾袞也不惱,只是自顧自地想著:“我倆關系不好,我想著給他定門親事,收收性子!”
娜仁笑了:“按規矩皇上大婚後就要親政,福臨現在還小,倒也不急。”
多爾袞和娜仁多鐸不在一條線上:“孟古青性子怎麼樣?”
錦華正坐在前頭看戲,聞言背過身來,替娜仁說話:“伯伯,我在宮裡見過她,她很好,除了脾氣大一點兒,腦袋笨一點兒,愛打奴才愛罵人,別的倒是沒什麼毛病。”
錦華把多尼逗樂了:“你這叫沒毛病?蒙古的格格脾氣大著呢!皇上要是娶了孟古青那丫頭,吵架能把房頂子掀了!”
錦華抬槓道:“宮裡的房頂那麼沉,天王老子也掀不動。你還嫌蒙古的格格脾氣大,額娘不是蒙古的格格嗎?你將來也是要娶蒙古格格的!”
多爾袞一時也忘了婚事的事情,笑道:“聽你倆抬槓,比聽戲有意思多了。”
錦華瞪了一眼多尼:“福臨他是一頭倔驢,我看出來了,他討厭死孟古青了!”娜仁埋怨道:“皇上的名字也亂叫?”
錦華自顧自道:“伯伯,錢先生教我一句話,叫做‘升米恩,鬥米仇’,說在危難的時候給人一升米,人家會感激,可要是越給越多,給到一鬥就不給了,人家反而會記恨。所以伯伯,你還是不要給福臨一鬥米,你什麼都替他操心,他會恨你的!”
多爾袞一時大笑不止,把戲臺上的小旦小生給嚇住了,錦華扔了一塊金子到臺上:“攝政王沒讓停,你們繼續唱!”
“錦華,你真不像個孩子!那你告訴伯伯,伯伯該怎麼辦?”
錦華和多鐸對視一眼,見多鐸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,恨不得自己跳出來替錦華說話,便搖搖頭:“您是攝政王,我一個小孩子,怎麼能給大人出主意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