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按規矩是要給男方家的長輩見禮請安的,娜仁是新娶的福晉,自然不能馬虎。多鐸的哥哥們比多鐸大了太多,自己還算是小輩,到時候少不得一番恭維寒暄。於是一大早,便強打起精神洗漱。她額娘身邊的嬤嬤朵麗婭陪嫁了過來,一早打了水,給娜仁換上了滿人的衣服,又張羅著給娜仁梳了滿人的盤辮,引得娜仁連聲誇贊,說自己的嬤嬤什麼都會。
朵麗婭笑眯眯地在娜仁耳邊道:“早知道格格要嫁過來,大妃早早叮囑我學了。格格不會拿針線,以後貝勒爺縫什麼荷包之類的小玩意兒,您只管交給我,我悄悄給您做,保管不叫貝勒爺知道。”
娜仁無奈道:“嬤嬤,這種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?”朵麗婭道:“滿人的格格都會針線的!”
娜仁道:“我還會釘馬掌,鑽草窠子摘蘑菇呢!”
娜仁的額頭寬闊飽滿,為了不輸陣兒,娜仁讓朵麗婭挑點貴的首飾,朵麗婭從哲哲賜的妝奩裡挑了兩只足金點翠的蝴蝶簪子,配了兩只小巧的點翠瑪瑙耳環,娜仁只覺得頭上沉沉的,趕忙說夠了夠了。
娜仁見多鐸還沒醒,悄悄問朵麗婭:“我的打扮合適嗎?”朵麗婭道:“跟別的福晉一模一樣。”
娜仁滿意了,道:“嬤嬤,你去吃早點吧,我給他穿衣裳。”
朵麗婭笑著出去了,娜仁等了一會兒,清清爽爽地對著剛剛睜開眼睛的多鐸,不知道該叫他什麼才好,其實“多鐸”的名字這麼可愛,應該多叫叫,娜仁想了想,催促道:“喂,今天咱們要給哥哥們見禮,你該起來洗漱了!”
對於上次“見禮”多鐸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陰影,所以他不耐地應了一聲“知道了”,娜仁想起了“大哥”之前也是這樣的口氣,便知道他對自己只有喜歡,並沒有她那樣託付終身的決心。真是士之耽兮,尤可脫也,女之耽兮,不可脫也。
多鐸昨天昏昏沉沉,甚至沒見到娜仁穿喜服的模樣,一睜眼,見娜仁換上了一件月白色的旗裝,打扮得明淨大方,眼前忽然閃現過阿巴亥的樣子,多鐸坐在床邊,揉揉眼睛,語氣變得很溫和:“你站在那兒,有點像我額娘。”
娜仁起身笑道:“你是在誇我了!”說著,娜仁拿起衣架上的衣服,準備遞給多鐸:“你自己穿?”
多鐸咳嗽了一聲,下意識地伸出手,娜仁覺得要拉近他們兩個的關系,靠多鐸那個傻小子是不行了,她只好走到多鐸身邊,給他套上衣服,慢慢地係扣子。娜仁彷彿拉家常一般,說道:“再過幾天,阿布就要離開盛京了。到時候,咱們去城外送送他。”
多鐸到:“好。那我和你一樣,管他叫阿布?”
娜仁笑了一下:“嗯,你要是肯叫他阿布,我當然高興了!”多鐸點點頭。
娜仁和多鐸雙雙來遲,沒成想豪格也在,坐在濟爾哈朗下首,右眼下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烏青,正被多鐸撞見,便嘲笑豪格道:“豪格,你眼底這是怎麼了?”
多鐸尚不知此事與娜仁有關,只見豪格怒氣沖沖地瞪了娜仁一眼:“你們夫妻兩個搞的鬼,我饒不了你們!”
話還沒說完,皇太極攜哲哲、玉兒就到了。娜仁乖覺,搶先一步道:“給大汗請安!給大福晉、側福晉請安!”
娜仁早找人問了各位王爺的長相,又憑借座次,依次見禮,說起行輩分更是毫不差,索諾木和娜仁提前砸錢送禮,各個叔伯兄弟還沒等娜仁屈膝,就把人拉了起來,場面一度十分和諧。直至到豪格面前,娜仁方才停下了。
哲哲奇道:“怎麼不跟豪格貝勒見禮啊?”
娜仁奇道:“見禮?我都向哥哥們行過禮了!福晉是說,豪格貝勒應該給我見禮吧。”
豪格本來就要藉著機會羞辱娜仁一番,結果人家壓根兒不給他行禮,怒道:“我跟你見什麼禮?”
娜仁道:“十貝勒是大汗的弟弟,您是大汗的長子,十貝勒是您叔叔,我自然是您嬸嬸。論年齡我是比您小十幾歲,但是論輩分,自然是侄子給嬸嬸見禮了。”
阿濟格道:“你還小不知道,那是漢人的規矩,咱們大金不興這個。”
皇太極正準備在大金大興文教,仿照明朝制度選拔人才,所以對漢人的那套人倫規矩格外推崇,正巧娜仁說到了叔侄之禮,便有意要給各位貝勒上一課,轉而支援娜仁了:“娜仁說的對。豪格,你就給十福晉遞杯茶吧。”
娜仁也不管其他兄弟投來的異樣眼光,心安理得地接受了,自己原也不靠他們撐腰,怕什麼?
豪格受了三回氣,在回府路上沖到娜仁和多鐸面前,怒氣沖沖地指著娜仁說:“我岳母受了你什麼教唆,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說清楚,別想走!”
多鐸怒從心頭起,罵道:“豪格,你要打架,就來啊!”
娜仁毫不畏懼,輕輕一笑:“大侄子,你別動怒啊,三格格沖你發火兒,怎麼來找我撒氣?難道那把尚方寶劍沒砍下來嗎?”豪格抬起馬鞭,娜仁順手抽出自己的馬上掛著的腰刀,明晃晃橫到豪格面前,笑道:“賢侄,我跟你叔叔有事兒要忙,就不陪你說話了,咱們改天再聊。”
豪格沒帶刀,氣勢一下子就軟了,狠狠地丟下話說改日算賬,徑自離開了。娜仁知道這次玩得有點大,不過毫不在乎,多鐸對娜仁抽刀倒是很有幾分欣賞:“你阿布說你脾氣不小,我現在信了。”
娜仁笑道:“有脾氣不挨欺負啊。我記得我娘剛死那會兒,科爾沁下大雪,幾個後娘和哥哥趁我阿布嬤嬤出門,把我趕出家門,想要凍死我。”
多鐸聽得很入神,問道:“那你回家了嗎?”
娜仁道:“我偷偷在羊圈裡,靠著喝羊奶捱了半個月,等我阿布回來,她們又換了一副嘴臉,說我一個人亂跑。我當時氣急了,心想我就算是死,也得拉她們墊背,就拿著切羊肉的刀,抵著我後孃的脖子,逼著她向阿布解釋。從那以後,我後娘誰也不敢惹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