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不是我哥說了算?”
“玉姑姑就算嘴上不說,心裡頭肯定也不高興啊。皇叔父攝政王,”娜仁冷笑了一聲,“這是誰的餿主意?”
多鐸笑了笑道:“何洛會的主意,這個人還挺有用,我哥準備給他封個爵位。”見娜仁面色不豫,多鐸以為娜仁又瞧不上這些首鼠兩端的小人,嘻嘻哈哈道:“人品雖然不怎麼樣,能用就成了,你也不要事事求全責備嘛,我去看看倆孩子。”說著,多鐸大大咧咧地走了。
多尼和錦華只面壁了不到半個時辰,兩人已經拱在一塊玩兒起了象棋,錦華剛吃了多尼的炮,多鐸便解了孩子們的禁。多尼怕娜仁還在生氣,便道:“阿瑪,我錯了,我不該嘲笑濟度的。額娘還在生我的氣嗎?”
錦華是個犟種,賭氣道:“誰叫濟度的尾巴翹到天上了,你又沒錯,認什麼錯?”多鐸皺了皺眉道:“錦華,你脾氣也太大了!”
錦華心裡也覺得自己的要求過分,但是錢謙益實在是個很好的先生,自己說什麼也不能棄先生於不顧,便央求道:“阿瑪,你神通廣大,你就幫幫錢先生,不要告訴額娘,錢先生一定會感激你的!他比範先生學問還好,阿瑪,求你了,你要是不管,我只能去求伯伯了。”
多鐸到底把錢謙益撈了出來,錢老頭和錦華倒真是忘年交,見面了兩人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。多爾袞和多鐸都在正廳坐著,錦華見兩人面色嚴肅,拉拉錢謙益的袖子道:“阿瑪和伯伯有話交代錢先生,學生改日再去先生府上。”娜仁站在屏風後,見錦華總算行事得體,默默鬆了一口氣。
多爾袞對錢謙益一抓一放,本是有意拉攏,只是錢謙益嘴上說著感謝德豫親王,言談間都是效忠朝廷,還是並不見為多爾袞賣命的意思。多爾袞道:“我這裡有一件大事要交與先生。”
錢謙益道:“老朽風燭殘年,從牢裡撿回一條命,只想乞骸骨就此寄情山水,攝政王之命恐怕力不從心。”
多鐸氣錢老頭打太極,拍案道:“我把你從牢裡放出來,可不是聽你說這些的,你現在就得替我哥擬詔!”
錢謙益戰戰兢兢,跪下道:“老朽連筆都拿不動啦!”
多爾袞見錢謙益不肯,只好沖娜仁的方向看了看,想著娜仁或許有辦法,娜仁見哥哥看自己,忙拿了詩到正廳。把錢老頭拉起來,微笑道:“錦華常跟我說起先生的學問,先生不必跪了!”
錢謙益捋須道:“郡主天資穎悟,勝過常人十倍,她與我乃忘年之交也,福晉客氣。”
娜仁話鋒一轉:“先生身處富貴之中,卻有林下之致,但是想要乞骸骨恐怕不那麼容易。你方才說你連筆都拿不動,可是卻有閑情逸緻寫詩。這丁亥夏題海客釣鰲圖四首是你寫的吧!”
“確是老朽拙作,”錢謙益擦了擦腦門上的汗,道,“不知福晉從何處得來?”
“先生才名滿天下,詩作廣為流傳也在情理之中,只不過依我看,這幾首詩有些不妥之處。”
錢謙益兩腿一軟:“還望福晉指教。”
海客垂綸入淼茫,新添水檻攬扶桑。崆峒仗與羲和杳,安得乘槎漾日旁。
貝闕珠宮不可窺,六鰲風浪正參差。釣竿莫拂珊瑚樹,珍重鮫人雨泣時。
陰火初銷黑浪遲,投竿錯餌自逶迤。探他海底珠如月,恰是驪龍晝睡時。
老馬為駒氣似虹,行年八十未稱翁。勞山拂水雙垂釣,東海人稱兩太公。
娜仁拿著那捲畫,笑道:“這幾首詩寫得太淺了,海客嘛不是別人,乃是房可壯之別號,至於六鰲,應該指的是王鰲永吧。我還想問問錢先生,這貝闕朱宮若指的是指南明朝廷,那鮫人雨泣豈不是說你在大清待得不痛快嗎?還有這珠如月,漾日旁,合起來就是一個明字。錢先生當著大清朝的官兒,卻身在曹營心在漢,想要反清複明,實在令人佩服。”
錢謙益暗叫倒黴,嘴上直說冤枉,娜仁搖搖頭:“錢先生剛從大獄出來,決無再進去的道理。不過這反與不反不在我們,而在錢先生你呀。錦華還等著先生教書,望先生能為攝政王排憂解難。”
“下官不才,願效犬馬之勞!”
娜仁也不知道多爾袞多鐸錢謙益幹什麼,滿心以為多爾袞要收服錢謙益,等多爾袞走了,多鐸一把拉住娜仁的手,喜不自勝:“還是你有辦法!看你把錢老頭嚇的,!”
娜仁才想起來問多爾袞要錢謙益幹什麼,多鐸只說加皇叔父攝政王的尊號要擬詔,娜仁笑道:“我當是什麼大事,不過就是寫個文章嘛。錦華,你進來吧,怎麼還扒門縫偷聽!”
錦華見娜仁笑著說話,知道了額娘一開始自有打算,歡喜自己能去錢先生家裡,又忐忑額娘嚇唬了錢先生,轉念一想錢先生今後只會對自己更加恭敬,心思轉了幾轉就釋然了。沖多鐸和娜仁粲然一笑:“阿瑪額娘,你們是全天下最好的阿瑪額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