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語氣很特別,沒有嘲笑奚落之意,倒像是在說“今日天氣不錯,就不知道會不會下雨”一樣,有種矛盾的趣味。
當年聖上許諾,明河郡主所出二子可繼承關內候之爵。倘若定國公過繼兒子,必定是不會讓過繼之子繼承爵位的,兩個爵位必舍其一,免得有人覺得楚家鋒芒太露、恃寵而驕。
楚言見他陷入沉默,道:“你我都不小了,如今過繼是為何,我想你也明白,若說是培養父子親情那未免虛偽,定國公府若想長久,恩、利都要往來,而我做不到這點。”
桌上的茶已經涼了,茶末凝了一片,像此刻凝固的室內。
楚煥明白她的話,這次過繼更像是交易,他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,他從心裡敬重定國公,未曾多想過什麼。
楚言暗暗的觀察著他的表情,但他控制的很好,看不出什麼思緒,面前這個人也不過才十五歲,就有這般耐力。
她微微起身,將他的茶倒了,重新添上熱茶,道:“我相信,憑您自己,將來也一定會大展宏圖。”
楚煥抬頭看向她,倒笑了一下:“郡主何出此言?”
楚言也笑:“您當我胡說八道。”
這麼不按常理說話,楚煥無言。他收回視線,落在了牡丹青瓷茶壺上,壺嘴冒著熱氣,裡面的熱水在文火的燒煮下發出細微的聲響。
許久,他說:“郡主容我想一想。”
“自然。”
走前,楚言拿出了一盒紫筍茶送給他,先行離開,出了樓迎面遇見了宮闌夕,她一頓,不自覺的垂了下眼皮。
他在三步之外站定,拱手行禮讓路,手間吊著一包東西晃悠著,不倫不類的。
那是梨糕吧!元寶最愛吃的點心。
楚言頷首,未做言語,徑直而過。
宮闌夕等她走了才直起身子,身後有人道:“又來買梨糕了?”
“七郎?”宮闌夕回身看向他,“你也在這裡?”
“嗯,”楚煥朝樓下看了一眼,楚言已經走了出去,他道:“正巧遇到,陪我去喝一杯?”
橘貓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,嘴裡銜著一朵小小的白色絹花,腹腔裡發出一聲“哼唧”,把絹花放在了宮闌夕手裡。
宮闌夕眉頭微動,默默的把絹花收了起來,雖然只有一眼,他也清楚了絹花是誰的。
楚煥沒有注意到,拿起梨糕遞到它面前,道:“夏至祭祀用的佛經,你抄完了?”
宮闌夕搖頭:“還有一卷,兩天就能抄完。”
楚煥見他眉間有倦色,歉然道:“我一時忘了,你應該回家休息才是。”
“無妨。”他平時都有準備,只要不是臨時的吩咐,不會忙不過來,但他沒有喝酒,只是倒了茶喝。
楚煥淡笑,獨自喝著酒。
宮闌夕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的坐著,也不問怎麼了。
他剛遇見楚言,隨後楚煥就出來了,應當不是湊巧。聽聞兩家多年無來往,今次見面又為何事?
“我也不小了。”楚煥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。
宮闌夕抬眼看他,他眼中閃過古怪的神色,卻是又喝起了酒。
橘貓不知何時吃完了梨糕,正口渴的探頭去聞楚煥杯中的酒水,宮闌夕伸手彈了一下貓的耳朵尖,它立刻縮回了頭,去喝屬於它的水,盛水的碗也是專門帶出來的,碗邊刻著元寶二字。
宮闌夕看著它快速的伸舌喝水,不禁想到了荷包中那朵拇指大小的白色絹花,他忍不住微微搖頭,有種元寶是故意從楚言鞋上咬下來的。
回到定國公府裡,青婷發現了楚言鞋上的絹花少了一朵,奇怪的問道:“郡主鞋上的花怎麼少了一朵。”
楚言低頭一看,左腳的鞋面上果然少了一朵花。
“讓繡娘再補一朵就行,不必做新的。”她說。
“說來,上次在孫家郡主還丟了一支簪子。”青婷又道。
說到這裡,楚言有些窘,依她自己所想,簪子應該是掉在了那個花圃裡,說不定被園丁撿到了,只要沒人認得就行,不然真不好解釋,簪子為何會掉到花圃深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