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騰之也在罵:“這什麼人性啊。”
出聲的全是跟何向東關繫好的。
張永爺皺著眉頭,不滿地看了那群人一眼,又看了看正在唱發四喜的何向東,對眾人沉聲說道:“好了,別吵了,好好聽著。”
幾人這才消停下來,複又把目光投向何向東,心裡都暗暗為這個小夥子捏一把汗。
現代歌曲裡面的節奏叫做拍子,傳統曲藝裡面叫做板眼,什麼是板眼,就是演員手上拿著的一塊板,合上是板,開啟是眼,這就是節奏了,觀眾打拍子就是板眼,合上是板,開啟是眼。
唱曲的時候有些是一板一眼,一個字落在板上,一個字落在眼上,這叫一眼板。還有一個字落在板上,兩個字落在眼上的,這叫一板三眼,也叫三眼板,這是有區別的。
而且有些曲子是第一個字落在板上,有些是第一個字落在眼上,一首曲子裡面有很多變化的,所以唱曲一般都是演員自己拿著板,因為只有他自己才能配好最佳的板眼。
像觀眾給演員打拍子,這就是在給演員打板,這裡面學問很大,觀眾是絕對不可能拍對板子的,不說觀眾了,就連同行也沒法給你配上板,演員自己來才是最好的。
底下觀眾掌聲拍子一響,就是對臺上演員的一個極大的幹擾,水平稍差的就要出問題,關鍵拆這種臺居然還是同行,這怎麼不讓那些老藝人生氣啊。
何向東自然也發現了臺下的變化,但他依然唱著,沒有停下,說實話底下觀眾的拍子對他的影響很大,應該說對任何一個演員的影響都會很大。
如果他手上有一副板子的話,那自然是可以輕易排除幹擾了,或者他現在用手指虛按,這叫按虛板,也可以找準拍子,但這樣就顯得很不專業了,在同行面前不免露了笑話。
何向東看著觀眾微微一笑,盡管有影響,但他從七歲就開始學唱哪會怕這點場面,嘴裡不停歇,依舊在唱:“壽星秉壽萬壽無疆,壽桃壽面擺在中央。壽比南山高萬丈,彭祖爺壽高永安康……”
他沒有按虛板,也沒有受到觀眾拍子的半點影響,依舊板眼精準,韻味十足,足見他深厚的基本功。
這一刻所有的老藝人腦中都浮現出兩個字,心板,手中無板,心中有板,他是在用心中的那副板子打著板眼,也只聽從心中的那一副。
好角兒啊。
發四喜唱完,觀眾給予極為熱情的掌聲,那幫人見沒能幹擾到何向東,也只能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鼓起了掌。
稍後,何向東又學唱起了評劇白派旦角的唱功,京劇裡面花臉、老旦、老生、青衣,不僅學唱腔,身段也學,他浪跡江湖的那些年,沒飯轍的時候沒少跟戲班搭班唱戲。
那些老藝人是越看越佩服,能在這個年紀把相聲說到這個地步,那真正是沒誰了,尤其是那一身唱功,簡直是絕了。
張永爺看的也是暗自點頭,露出滿意欣賞的神色,突然問道:“這孩子說他師父叫什麼?”
韓文德想了一下,說道:“叫方文岐。”
“方文岐。”張永爺又琢磨了一下,眸光一亮,終於掀開了塵封的記憶,恍然道:“哦,我想起來了,是那個人。”
韓文德問道:“張永爺,您認識他師父?”
張永爺皺著眉頭,點頭沉聲道:“多年前見過。”
韓文德又問:“他師父是個什麼人啊,肯定也是一個大角兒吧,不然怎麼能教出這樣的弟子?”
張永爺迷上了眼睛,微縫中流露出複雜的回憶神色,輕聲嘆道:“那……是一個……很執著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