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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宇清

天宇眯起眼睛打量了楷璇一會兒,問道:“你是不是三年前和小歌一起來喝過幾次果汁?”

因為那時候牧歌沒成年,在宇清不能點酒,所以倆人確實每次來都只能喝果汁。

楷璇被天宇的記憶力驚呆了,低著頭說:“是我。”

天宇笑了笑:“看樣子是分手有一段時間了?”

楷璇馬上說:“都是我不好。”

天宇擺擺手:“感情的事哪有誰好誰不好。再說那時候你們才十幾歲,都沒個定性。先坐,我去後廚弄點吃的。”

穆丹青怎麼好意思讓自己未來的老闆給自己弄吃的?趕緊說:“不麻煩不麻煩。”

天宇笑說:“反正我無論如何都得做點飯。我先生還餓著呢。你們先聊,我很快就出來。”說完就鑽進後廚了。

楷璇把視線轉向天宇的男朋友,伸出一隻手:“你好,我叫楷璇,h大學的學生。”

男人有力地握了握她的手:“張清黎,gr建築公司總設計師。”

穆丹青也和他握了手:“黎哥好。我叫穆丹青,美院國畫系大一的學生。”

張清黎笑了笑:“我這歲數當你黎叔不過分。別叫我哥了。”

穆丹青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光頭:“黎叔。”

楷璇看穆丹青不好意思說話,就主動開口:“三年前我來的時候就每天都能看到黎叔送花。這麼多年了,佩服你的毅力。”

張清黎眉梢眼角都漾出了笑意:“十八年了,沒斷過。他喜歡花瓶裡每天都能插著新鮮的玫瑰花。”

穆丹青才剛剛過十八歲生日。十八年在他聽來就像一生那麼長。他有點吃驚地張大嘴巴。

張清黎有點好笑地觀察著穆丹青的神情:“昨天晚上小宇接完電話跟我說了你的事情。路遇渣男、被迫出櫃、離家出走、身無分文?”

穆丹青點點頭。

張清黎一邊找來個花瓶,把玫瑰花插進去,一邊說道:“多大點事兒啊。我當年被趕出家門的時候才十二,營養不良,跟豆芽菜似的,賣苦力都沒人要我。我靠小偷小摸過了兩年,扒著火車逃票,從一個城市輾轉到另一個城市。十四歲的時候我身體壯實了一點,才在b市的建築工地上找到第一份剪鋼筋的工作。”

這回別說穆丹青,楷璇也有點驚訝了:“十二歲?十二歲你就出櫃了?”

張清黎從吧臺後面拎了一瓶朗姆酒出來,給自己倒了一杯,喝了一口之後才說:“哪能。那時候都沒有出櫃這個概念。我不到十歲開始,老被我們村裡宗祠的一個長老把手伸進褲子裡。我那時候小,農村人思想又保守,我誰都不敢說。後來老頭得寸進尺、變本加厲,只要逮到我就會把我帶到沒人的地方爽一爽。有一次他正把我壓在草垛上幹到哭,村裡一個小孩進地裡撒尿,恰好看到。小孩子懂什麼?他撒完尿回去編了句順口溜,‘山羊鬍,騎狗娃。拍屁股,駕駕駕。前後晃,啪啪啪。狗娃哭,哇哇哇。’”

這些幾十年前的東西,張清黎至今仍是張口就來,可見當年一定是在心裡狠狠記住了的。

穆丹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,只是呆呆的。楷璇倒是似乎有所觸動,輕聲問:“後來呢?”

張清黎又抿了一小口酒,面無表情地說:“後來這幾句話就成了全村小孩的兒歌。村裡就我一個小名叫狗娃的,我家人自然就知道了。我爹孃把我拽到宗祠,當著全村的人的面跟長老對質。長老說我一個男孩,他怎麼可能願意碰我?是我給他施了邪術。長老還說,我是狐妖轉世,要給全村人帶來血光之災。我解釋什麼都沒用,第二天就被趕出了村子。”

好多事情後來回憶起來就像講故事,或者輕描淡寫,或者添油加醋,偶爾還能博人一笑。但現在的故事,當年經歷起來哪件不是事故?一個十二歲的孩子,因為被一個老頭□□,就被趕出村子,從此天大地大,再也沒有家了。

張清黎活下來,過得這麼好,還能把故事講給年輕人聽,不只是因為他活得努力,也因為他在多少次生死一線的時候被上天賞賜了那麼一絲絲幸運。大部分不幸的人,根本就沒有機會把自己的故事講出來。

穆丹青盯著張黎的側臉,小心翼翼地問:“如果沒有這些事,你會喜歡男人嗎?”

張清黎抬起頭直視穆丹青的眼睛:“我不知道。我從不問自己這種如果。沒有意義。時光倒不回去,發生了的改變不了。我能做的不是去思考如果當年我摸到另一張牌現在會怎樣,而是把現在手裡的牌打好。我現在過得挺好的,事業有成,家庭幸福,夫複何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