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宿舍之後穆丹青才覺得前面的對話怪怪的。他拿出手機無意識地翻電話簿,隨手給楷璇打了個電話。
楷璇還沉浸在失戀的氣氛裡,和藍琪見面也分外尷尬,破天荒地一週都沒監督藍琪學習,而是下了課就躲在寢室吃泡麵。
穆丹青的電話打來的時候,楷璇正抱著一碗泡麵吸溜。寢室裡就她一個,她順手就開了功放:“花兒啊,你還在堅持吃藥吧?”
穆丹青情緒有點低落:“吳銘好像不太高興我吃阻斷。”
楷璇不太在意地說:“正常。誰都不喜歡被人懷疑自己有艾滋。不過你都吃藥一個星期了,吳哥才開始不高興啊?反射弧挺長。”
穆丹青聲音悶悶的:“我上週沒跟他見過面,沒發現他不高興。好像說初心的老闆因為聽說我吃阻斷,規定所有員工都要做體檢。因為我一個人把事情鬧這麼大,搞得大家都不太愉快吧。”
楷璇有點驚訝:“沒想到初心這位老闆還有這種先進的意識。他多大歲數啊?居然知道阻斷是幹什麼的。要是他家真的所有紋身師都有健康證,我以後文身肯定到初心。”
穆丹青有點急了:“我沒跟你開玩笑。袁老闆可能恐艾,是真的強制體檢,好像弄得吳銘有點尷尬。他跟我說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之類的話,還說要出去單幹。”
楷璇沒想到一點小事吳銘能有這麼大反應,皺著眉頭問:“他不肯體檢?”
“沒有不肯。他大概是不喜歡被別人懷疑或者強迫著去體檢吧。他說等我吃完阻斷和我一起去體檢。”
楷璇的眉頭還是沒松開,但是電話裡語氣如常:“這藥不管有多大副作用,你小子必須得每天好好的吃著,決不能停。五千多的藥,我花的錢,要讓我知道你給我浪費了,咱倆的友誼就走到盡頭了。”
楷璇的語氣太嚴肅,穆丹青有什麼反駁的話也不敢說出口。他馬上立正站好:“喳。”
掛了穆丹青的電話,楷璇對著空泡麵碗沉思了很久,才點開微信群裡吳銘的頭像,發了個好友申請。
吳銘透過好友申請的速度很快。楷璇迅速把腦子裡已經過了幾遍的句子打出來:“吳哥,你說你年輕時候被人坑過,還是坑進去一輩子的那種。”
發了之後吳銘那邊沒有反應。
因為他透過好友申請的速度快,楷璇很確定他的手機就在手邊。於是追問:“能說說到底被坑了什麼嗎?”
吳銘那邊顯示“正在輸入”四個字十多分鐘,發過來的只有一個問題:“你想問什麼?”
楷璇回複:“你是故意的嗎?”
這次吳銘回複得很快: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。”
楷璇重新理了一遍思路,換了個說法:“穆丹青吃藥反應挺大的。我想著能不能帶你去醫院做個血檢,一般一週就出結果了。要是你沒事,我就讓他停藥。”
吳銘那邊沉默了有半個小時,才發來:“讓他好好吃藥。”
楷璇盯著這六個字出了會兒神,猶豫了半天,還是問:“那個套是意外破掉的嗎?”
吳銘的正在輸入的狀態又保持了十多分鐘,才發來:“別告訴他。我走。”
楷璇馬上回複:“別。你倆的事要自己說清楚。”
吳銘在手機那頭苦笑:還能說得清楚嗎?他是真的想和穆丹青好好過一輩子,可是如果穆丹青知道他是個hiv攜帶者,還會和他在一起嗎?二十一世紀,艾滋病毒已經不是洪水猛獸。配合雞尾酒療法,艾滋病毒攜帶者可以活到幾乎和健康人一樣的壽命。可即使如此,人群中的艾滋病人還是活在陰影裡,這輩子都被釘在恥辱柱上。年輕時候的一次疏忽輕信,憑什麼要付出一生的代價?
那個破裂的安全套,承載的是他的一個一生一世的執念。如果穆丹青也被拖下水,就一生一世都不會離開他了吧?
一念成佛,一念成魔。執念既成,道心已失。
半夜十二點多,一條微信被傳送到了已經睡了的楷璇手機上:“我真的真的很愛他,但你比我更能照顧好他。別讓他覺得吳銘是個壞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