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後面坐著一個大媽,嘴裡滿意地咀嚼著什麼,不時把吃剩下的骨頭吐在地上,我看到那是一截截的手指的指骨。
大媽的手裡提著一個塑膠袋,裝滿了類似小孩的手一樣東西。她見我在看她,熱情地遞過塑膠袋,胳膊一下子伸出兩米長,伸到我的鼻子尖下,熱情地說:“小夥子也嚐嚐吧,新出鍋的滷手爪,還熱乎著呢。”
大媽旁邊是一個小孩兒,真頑皮,一會兒把腳丫卸下來扔出窗外,一會兒把吐沫吐在不遠處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身上,那吐沫是血沫子,噴了男人一頭一臉。
那西裝革履的男人看起來一直情緒不好,低頭耷拉眼兒的,像是一個天天給人推銷外地高階房產海景房的銷售員,他手裡還拿了一沓子海景房小廣告,小男孩兒吐他一臉血,把他惹惱了。
西裝革履男忽地站起來,一把把小男孩兒舉過頭頂往地上狠狠一摔,當時小男孩兒就迸裂,西裝革履男又上去連踩帶跺,小男孩兒肚子裡的東西流了一地。
後面的一個妖豔女人嫌棄地捂著鼻子說:“太噁心了,滿地都是髒東西的,還讓不讓人好好坐車了?”說著爬在地上扯了半根小男孩兒的小腿就撕咬起來,笑呵呵地說:“真香!”
“好吃咱就多吃點兒。”一個禿頭的男人從自己的麻袋裡掏出腐爛的肉體組織,熱情地抓出來給乘客分享,乘客紛紛點贊說:“這是啥牌子的人腐肉醬?老幹爹牌的?”
禿頭的男人憨厚地笑笑說:“自家做的,原汁原味,就用自家的老婆孩子醃製的。”
眾人紛紛聚攏過來從麻袋裡往外掏了人肉指骨,放在空洞洞的嘴裡砸吧著說:“還是你自家做的好吃,就是比外面賣的味道強。”
一個老頭氣憤地嚷嚷起來,罵罵咧咧地說一車的人都不知道尊老愛幼,不知道給他吃點,不知道讓座。有個大鬍子的男人聽不下去了說:“沒人給你讓座,你現在坐的啥?”
老頭顫巍巍地從屁股下面扯出一盆燒得火旺的炭火來,發出焦臭的臭味。眾鬼都點點頭說:“果然是虐待老人,哪能這樣呢。真是還要不要臉。”
大鬍子很仗義,當時就把自己的臉皮撕了下來說:“我不要臉了。”滿臉血絲呼啦地就剩了稀巴爛的血和仨窟窿了。
滿車的人都感動地唱起了“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,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”。
見此情景,司機扭頭問我:“你感動嗎?”
不敢動!
這裡的陰氣太重了,我浸『淫』其中,已經成了久入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,久聞臭魚爛蝦之氣而不聞其臭了,完全不敢動。
司機點上一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遞給我說:“這是靈車。幾十年我都給火葬場開這個車,滿山地撿屍體,也是為了讓大地震死了的人能入土為安,今天這些也是見怪不怪了。要不是見你剛才在『亂』墳崗攔車有影子,以為你也是這荒山野陵裡大地震和泥石流的孤魂野鬼呢。”
我接過司機給我的煙,一看,手裡是一根爛到骨髓的漆黑的人的手骨。
“下車!我要下車!”一個滿手吃人腐肉醬吃得正歡的三十多歲的女人突然衝過來說:“我要在『亂』墳崗下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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