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不是很老土。”周雅瞳笑了笑,推開車門先下了車。
鄭凱文跟過去的時候周雅瞳已經在山邊的圍欄旁站了一會兒了,看夜景這種電視劇裡都演爛了的橋段其實真的沒什麼意思,但不知道為什麼,鄭凱文站在這裡卻並不覺得那麼無趣。
“以前允軒常跟我來這裡。”周雅瞳伸手按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,扭頭看了看鄭凱文說,“這裡沒有公車,我們都是從山下一路走上來的,冬天的時候特別冷,走不到一半就覺得臉上像被刮掉了一層皮。”
“你喜歡看夜景?”鄭凱文有點不明白。從小就養尊處優的他估計一輩子都不會明白這種窮人式的浪漫,團子店裡的試吃要兩個人分,超市五點後打折的麵包,四點就得去排隊,為了買一雙新球鞋,要省吃儉用好幾個月,還得找遍優惠券。
周雅瞳知道,鄭凱文不會明白的,但即使他不明白,卻也還是很努力地在適應。
“你不會明白的。”周雅瞳轉過臉去看著山下琳琅如珠的夜景燈,“只要你喜歡,隨時都可以買下任何一幢樓甚至一塊地。但我們不一樣,別說喜歡,有時候我連想都不敢想。”
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,鄭凱文低頭看周雅瞳,她的耳垂凍得通紅。
“但是允軒他想過,他認真想過我們的將來,所以他在孤兒院附近的地方買了房子,但並沒有告訴我,他怕我知道以後會覺得有壓力,所以每個月他都是自己偷偷在還貸……”周雅瞳抱著手臂拉緊外套,風把頭發吹到她的臉上,她也沒有去撥開,“但是現在銀行把那房屋收走了,什麼都沒有了。”
鄭凱文低了低頭,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。
別說買一套房,買一棟樓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,他一直覺得只要有能力就不會被困住。但他現在卻發現,即使把整個城市都買下來,也並不能使自己感到快樂一點。
甚至沒有吃一口甜橙來的快樂。
“我不是趙允軒……”鄭凱文忽然低聲說。
周雅瞳轉過目光看著他,淡淡笑了一下才說:“是,你不是他,也不會是他。”
“我不是趙允軒,也不可能變成趙允軒,但至少有一點我跟他是一樣的。”鄭凱文直直地望著她,周雅瞳的眼睛裡映出了光,如果不是光線太暗,也許他能在裡面看到自己的臉。
“我們都希望你好好活著。”
“可你不是允軒……”周雅瞳皺起眉頭,彷彿要望進他眼睛裡去尋找答案一樣,她又說了一次,“可你不是他……”
“我不是。”鄭凱文搖了搖頭,臉上沒什麼表情,“也不可能變成他。”
夜風吹著周雅瞳瘦弱的身形,散亂的長發隨著風向後揚起。
“但他已經不在了,”鄭凱文略微走近了一步,“也不會回來了……”
周雅瞳沒有說話,在鄭凱文伸手抱住她的時候,她聽到了山頂呼嘯而過的風,是那樣強烈而迅速,帶走原本要落下的水滴。
是的,你不是趙允軒。
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成為趙允軒。
這個世界上早已經沒有了那個人,再也不會有了。
周雅瞳低下頭,額頭抵著鄭凱文的肩膀許久都沒有出聲。
山頂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,帶著某種撕裂般的殘忍,讓人覺得徹骨地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