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自己撒手人寰還缺什麼呢?
好像一切都準備好了。
軍隊有將軍和將監管著,在外不受君令。
工農有聯合會管著,議會的政策要繞著他們轉,容不得皇帝胡鬧了,他們出了差錯,前線的將士就要捱餓。
遊商有財政大臣盯著,伍德把華約的貿易友好協定都寫好了,從一八八九年寫到了西曆一九八九年,在這一百年裡,四國的鋼鐵煤炭石油糧食牢牢綁在一起,幾乎牢不可破。
“伍德,伍德啊……伍德。”
皇帝輕聲唸叨著這個名字,又愛又恨。
原本他有好幾條路可以選,在這場戰爭中,有好幾條生路,好幾條死路。
現在只剩下了一條死路。
唐仁問:“我見過許多戰爭機器,馮先生,這些你也會記在歷史裡嗎?”
馮先生擺正了腦袋,像是擺正了態度,他為皇家工作了四十多年,只這一次,他也感覺到了,皇朝到頭了,他的工作也要到頭了。
馮先生問:“你說的是哪一種戰爭機器?”
唐仁舉著例子。
“雛鷹強擊機。”
“不會,它是實驗型機器,不是戰爭的主要代表,我只會記下王牌飛行員和他們的飛機。”
“那麼戰車呢?”
“這玩意太新鮮了,新得像是剛從爐火裡錘鍊成型的寶劍,我想起有兩種車型,一種是裝甲車,叫做山貓三型陸戰用車,裝甲在三十毫米到三十五毫米之間,工況和裝甲厚度工差都挺糟糕,燒柴油,每個小時能推進四十公里。能給士兵當掩體使用。能輕鬆跨過壕溝,是戰爭傑作——
——至於另一種叫做猛獁象一型載炮戰車,搭載雙聯裝二十毫米機關炮,每個小時能跑三十五公里,調轉炮口的速度很慢很慢,用來攻克據點裡的碉堡。這兩種典型的戰爭機器我會記在史書裡,從生產到使用,從使用到養護記得一清二楚。它們殺起人來又快又狠。”
唐仁點點頭,話題回到戰事本身時,他也能搭上幾句,往往這個時候,他才感覺自己像個執政官,而不像路人那樣多餘。
他又問:“特里森老師看見這些東西的時候,他是怎麼說的?”
特里森院士是芙蓉大學的物理教授,也是一位魔術師,唐仁·列儂、索尼婭·汶萊、修斯·普萊斯都是他的學生。
馮先生與特斯森院士是老友。
在這個時候,馮先生模仿著特里森院士的神態,大聲叫罵。
“殺千刀的!這都是什麼鬼東西!我喝奶的時候小叔死在一把大砍刀下邊,現在小叔的孫子得死在這些鐵棺材裡嗎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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緊接著,馮先生恢復平靜,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。
“特里森先生就是這麼說的,順便一提,他的侄孫確實死在戰場上了,不過不是因為這些戰爭機器,而是因為一枚榴霰彈。陛下,你見過榴霰彈嗎?”
唐仁搖搖頭,別說榴霰彈,他連迫擊炮都沒見過。
馮先生做著奇妙的手勢,繪聲繪色地形容著。
“一顆滿是鐵殼破片或者碎丸的霰彈,壓得緊實,從大炮的炮膛發射出去——
——從炮兵營地出發,火藥的爆炸聲能震碎炮兵的耳膜和一部分蝸骨,我不知道這個結構叫什麼,但是我暫時叫它蝸骨,也就是耳朵裡的一部分軟組織,你能感覺到嗎?能切身體會這種形容詞嗎?”
唐仁接著搖搖頭,別說耳蝸或什麼耳朵裡的軟組織骨骼,他已經六個月沒有生過病了,在醫生悉心照料下,他用不著去讀醫書,沒有任何常識,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零件都有什麼用。
馮先生接著說:“經過兩公里的拋物線投射,這顆榴霰彈在下落過程中,裡邊精巧的火引裝置和誘爆機關會在自然重力下達到臨界值,為了追求殺傷力,它在落地之前就要爆炸。”
唐仁問:“為什麼要這麼做?”
馮先生解釋道:“因為彈頭落地再炸開,裡邊的破片霰彈有一半會打進泥巴里,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殺傷,它要是在空中爆開,那麼彈片能呈球形炸開,原本打進泥土裡的子彈,都會均勻地灑在敵人身上。”
唐仁吞嚥著唾沫,想象著這一幕。
馮先生接著做說明補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