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揚冷冷地看著她。
章娥迎著兄長鄙夷的目光,臉上驀地通紅,貝齒輕咬下唇,深深低下頭去,低聲無力辯解:“我每次去別家辭行……”話一出口,懊惱不已,忙噎住,一時慌了,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,囁嚅著:“沈潔曾經說過,二小姐慳吝……”
章揚從懷裡摸出一張紙,走到桌邊,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。
章娥被他嚇得幾乎要跳起來,雙肩一抖,低頭看著那張紙,瞬間又睜大了眼睛,貪婪之色一覽無遺:“一百貫!這麼多?!”
妹妹果然已經名利虛榮迷花了雙眼。
章揚深吸一口氣:“今日我引薦了隗粲予給她,二小姐當即接了隗兄進沈家別院。”
章娥又是一驚:“哥哥,那可是隗粲予!他才高八鬥,偏又不擇手段。日後若是沈侍郎和三皇子對上,他又知你甚深——你不是平白地給自己樹了一個強敵?”
章揚看著章娥,眸中神情變作淡漠:“阿娥,你對隗兄一向推崇有加。日日鼓勵我多多與他來往,卻一次也沒有勸過我替他引薦書院山長。是不是也因為怕他搶了我的風頭?”
說到這種人心揣度、謀略權詐,章娥從來都是理直氣壯、當仁不讓的,當下睜大了眼睛,細細分析道:“自然是了!何況他之前就得罪了沈家族長,就算是極為欣賞他的沈家小太爺都沒有替他在書院爭一席之地。
“可見他在吳興沈氏心中,是個難以駕馭的角色。哥哥果然推薦了他,他但凡在書院露面開口,定是技驚四座。到時候,他得勢,無人記得哥哥引薦之德;他得罪人,沈家還會遷怒哥哥……”
章揚垂下眼簾:“二小姐一口答應隗兄,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衫鞋襪和買書錢,月俸二十貫。”
章娥噎住了。
這,這麼多!
侍郎府這麼有錢麼……
還是當官的人家都有錢?
國公府小姐手上的那支玉鐲,聽說就價值千貫……
聲音還在繼續:“二小姐還說,隗兄何時想要去考試,她會負責引薦當科主考。”
他抬起頭來,靜靜地看著自己從小到大嚴格要求的親妹子:“隗兄剛才把自己所有的書都拉去了沈家別院,已經住下了。你知道的,他只有兩雙鞋。今天已經扔掉了一雙。”
章娥越發慌亂起來:“哥哥,這些你都會有的!三皇子是什麼人?沈家畢竟是臣,他卻是君……”
章揚喝道:“住口!皇後娘娘有兩位嫡子,三皇子一輩子都別想是君!”
章娥只好委屈地哭起來:“哥哥,我殫精竭慮,還不都是為了你有個好起點,章家有個好名聲……”
章揚看了她半天,塌了雙肩,淡淡地說:“二小姐贈的這一百貫,本來就是讓我給你置辦回鄉的衣飾的。你收起來。回去之後,我給你尋一戶殷實人家,這筆錢給你做嫁妝。老屋和祖田,我都不要,給你留下。等你成親後,我再上京。”
章娥哭聲一滯,猛地抬起頭來,控制不住地尖聲道:“哥哥!我的樣貌才學,哪一樣比那些貴族小姐們差?我的歸宿就該在高門大戶,我配得上這世上所有的富貴榮華!”
章揚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,緩緩站起:“你休想。我不會讓你連累,我很怕死無葬身之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