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最近遇到什麼事了。”應肅一邊開車一邊問他,目不斜視,像是隨便起草,免得氣氛尷尬,又像來勢洶洶,早有準備:“需要時間旅遊散心,緩解心理壓力嗎?”
“體檢報告出來了?”徐繚縮在車門邊笑得花枝『亂』顫,看起來大概是有點真誠的,“這年頭誰還沒點壓力呀,要是都跑出去休假,可不就全『亂』套了。”
車速忽然緩了下來,應肅停在路邊,轉過頭來凝視著徐繚,然後“哦”了一聲。
徐繚被他看得有點不太自在,想趕緊轉移話題,就故作活潑地問他:“對了,你是怎麼保持工作熱情的,我看你跟鐵人一樣,一點兒都不會累。”
應肅只是看著徐繚,然後平靜道:“我給你一段時間休息,你要麼早點解脫,要麼恢復原樣。”他又開始發動車子,往大路上行駛而去,好像剛剛什麼都沒說似的回答起徐繚,“沒有什麼熱情,人本來就是在熬日子,從活到死,你幹什麼都是浪費,賺了錢還會花掉,吃了飯還是會餓,往復迴圈。”
這猝不及防一碗毒雞湯差點沒噎死徐繚,他喃喃道:“那你……”
“人生有很痛苦,也很難熬的事,會筋疲力盡,所以會絕望,會消極,會放棄。”應肅看了看後視鏡,這裡是條平坦大路,路上別說車,連人影都沒一個,也不知道在看什麼,“所以呢。”
“所以呢?”徐繚緩緩重複道。
應肅反問他:“你為什麼想當演員。”
“想……想賺錢?”徐繚總覺得這段對話像是往自己難以捉『摸』的方向奔去,遲疑道,“受人喜歡?找個特別特別愛我的人愛我?”
“那就好好做。”應肅開車相當規矩,簡直可以列入考駕照的教材,然後慢慢停了下來,到地方了,“在你死之前努力靠近那個目標,死亡什麼都能帶走,只有已經得到過的快樂帶不走。特別特別愛你的我不能保證,這個得看緣分,賺錢跟受人喜歡就容易多了。”
徐繚忍不住苦笑起來:“要是我做不到呢,我做到了又失去了呢。”
“那你還會死呢。”應肅冷冰冰地看著他,“怎麼,你還想跟閻羅王打一架嗎?你以為自己是個麻將,能槓上開花?”
徐繚啞口無言,老實聽訓。
兩個大男人一起搬家速度快得多,可能是由於身世的緣故,徐繚並沒有絕大多數人落葉歸根的想法,只要有個落腳的地方就可以,只要不會慘到睡在天橋下基本上都不是大問題。應肅卻不然,他方方面面都講究得可怕,連帶找房子這些事都並不馬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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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坪重新修整過,留下適宜的空間給徐繚種花養草,邊上還放著一架鞦韆。
房間並不狹小,同樣也並不是很大,內部已經裝修得差不多了,該有的東西都有,二樓一半是正常房間,一半是大『露』臺,『露』臺又分成兩個部分,封『露』陽光房跟未改造的觀景『露』臺,由於『露』臺是暴『露』在外,因此由防腐木搭建,現在上面空無一物,等著房主自己填充。
陽光房也叫玻璃房,因為大半是用玻璃搭建的,採光很好,這間房間已經準備好了,沙發跟小吧檯,徐繚趁著應肅不注意,偷偷繞過去看了看,果不其然,裡頭是空的,不免有點失落。
房間裡有點暖和,陽光房就是這樣,一旦造得不好,夏天很容易溫度過高,簡直是桑拿房,不過這裡還算是適宜。應肅皺了皺眉,把他的大衣脫下來放在了沙發靠背上,忽然又開了腔:“這個吧檯喜歡的話可以留下來自用,不喜歡就讓人搬走丟掉,你可以自己訂些東西佈置家居,也可以再約裝修的,不過如果要改造整個房子得先跟物業溝通。”
“無所謂,我不要緊。”徐繚搖了搖頭道,“反正只是個住的地方。”
對這點應肅倒是沒有說些什麼,他們倆一起理了理房子,把那些書籍碟片塞在應該在的地方,離開前把鑰匙丟給了徐繚,在他身上也留有一把,方便以後發生任何事能立刻聯絡或者直接進房子把徐繚揪起來。汪甜只是助理而不是生活助理——雖說在劇場的時候她的確身兼兩職,不過徐繚不太喜歡自己私人空間被打擾,所以沒有給她也留一把。
把徐繚留在新房子裡後,應肅就開車走人了,估計等到有工作才會再登門拜訪。
接下來的時間裡,徐繚嘗試著去做了些他覺得沒有意義的事,比如說佈置新家,他的新房子基本上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了,與其說是佈置,不如說是囤積。客廳的電視牆上擺滿了一大堆買來的無用裝飾品,沙發上擺著能把人淹沒的抱枕,長『毛』地毯踩起來相當柔軟,飄窗邊則塞著幾個坐墊,配上一張小茶几,偶爾可以坐在上面喝喝茶。
不過能用上的只有幾乎沒什麼改動的臥室,徐繚不常出門,他偶爾會坐在地板上看看書,或者重溫下影片,再不然就是篩選下粉絲的留言。
他的精神狀態略有好轉,買了一堆仙人球種在『露』臺上,想起來就去澆澆花,想不起來就賴在躺椅上曬太陽,時間『逼』近深冬,天氣越發寒冷,早上太陽倒是不錯,徐繚把自己裹得像顆粽子,蓋著鬆軟的被子躺在『露』臺上休息,奢侈的荒廢人生,偶爾醒來時,鼻尖被凍得通紅,呼吸卻越發暢快起來了。
恐慌在某些深夜偶爾還會襲來,徐繚會躺在床上瑟瑟發抖,他感覺自己身體裡的水跟血全部湧了出去,浸得被褥溼透,只留下一具空『蕩』『蕩』的皮囊,電熱毯持續發力,變成無意義的炙熱,被窩裡就像個蒸籠,溼膩而滾燙的。
徐繚實在難以忍受了,便從床上爬起來,裹了一條毯子往外走,冰箱裡藏了幾瓶酒,他全部都拿了出來。天冷得嚇人,他赤著腳走進陽光房裡,滿天繁星,月亮明媚的難以言喻,他一瓶瓶的開掉那些酒,罪惡感跟絕望感徘徊不去,他很努力想好起來,可有些東西也許本身就崩潰了。
仰起頭喝酒的時候,徐繚感覺到了那些冰涼的『液』體滑過喉嚨,吞嚥下去是寒意,隨之升騰起來的熱度讓他滿面醺紅,於是慵懶,舒適地靠在沙發上,身體裡潛藏的那部分恐慌像是被火把驅逐走了的冬夜,他還需要更多、更多的火把。
開下一瓶的時候,徐繚沒有那麼急切了,他靠了好一會才察覺到背部有點不舒坦,這才意識到自己壓到了什麼東西,是一件大衣。
是應肅的大衣,他離開時在一樓,那天他們倆都累得夠嗆,大概沒意識到冷,所以就忘記帶走了。
它安安靜靜,無聲無息的在徐繚的沙發上躺了數天。
徐繚凝視著它,好半晌才猶疑的將毯子跟酒瓶都掀下,把那件大衣穿了起來,他團著腿,縮在長長的沙發上,像是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,又好像被個無形的影子緊緊抱住了。大衣冷透了,還帶著點應肅身上的男士香水,不知道是不是在同個地方噴多了,居然至今都沒散去,徐繚環抱著自己,重新蓋上了那條溫暖的毯子,隨著熱度漸漸迴歸,他忽然平靜了下來。
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徐繚無端想起了那個晚上,應肅沒有說什麼話,他的手指細長而乾瘦,輕柔撫『摸』著自己的頭髮,順著頭髮潛伏下去,身體是溫暖的,帶著勃勃的生氣,叫徐繚覺得自己彷彿也在同時活了過來。
崔遠山的確該愛他。
徐繚很長時間沒有過『性』生活了,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多少有點喪失這方面的興趣,並不是不能,而是他被昏昏沉沉的美妙幻境佔據了絕大多數的光陰,而剩下來的僅僅只夠他讓自己活下去,睡眠跟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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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他不知道所有人的身體是不是都像應肅那麼溫暖,能夠緊密地貼合著,帶著微弱的香氣跟暖意,應肅不像陽光,沒有那麼輝煌燦爛,炙烤人的肌膚;他是輕柔的,像是團夢,又或者是溫泉水,在午夜的月亮裡無聲無息地流淌過,暖意恰到好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