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那日相見短暫，何白唯一來得及的，便是勸林清慕不要跳入林家這個大染缸。

可林清慕，那時顯然還不明白。

而再往後，便是數十年不得相見。

而林清慕明白事實真相，是在那次去邊城歷練回來，無意間撞見那個慌敗的院有人出入。

少年玩心大，悄悄跟了進去，見到了一個侍女手提著筐。

林家這樣的大家，頓頓都是少不了魚肉的。可那竹筐裡，卻只有一些幹糧。

這樣的東西，只有商隊長途跋涉才會吃吧。

林清慕心覺有什麼東西是他不知道的，便更加心謹慎了。最終發現了她這個藏在暗處十幾年的母親。

兒時雖，可也不是半大嬰童，林清慕已經有記憶了。他看到何白的那一瞬，腦海中忽然閃過另一幅畫面，然後與現實中眼前的景象重疊在了一起。

他喉口那一句‘娘’險些就要顫抖出聲，最後卻硬生生被逼了下去。

待到送幹糧的侍女走後，林清慕才從暗處現出形來。

可何白見到他的第一反應，是愣然。

他才恍然想起來，這些年來，母親一直都沒有變，可是他，卻已經從不足三尺高，長到了比父親甚至還要高上一些。

酸澀不知從何而來，林清慕喊道：“娘……”他想問問，這些年來，父親都是騙他的嗎？其實娘從來沒有拋棄過他，從來都在這裡，從來都不如他想象中那樣過得很好。

“你是……慕兒。”何白太久沒有過話了，費力出聲，嗓音有些尖銳。

那年她看到他還會因為林清慕的哭鬧而讓他們母相見的時候，就明白了，他確實是遵守了那句‘不會虧待自己兒。’

於是這些年來，何白就連‘少爺是否安好。’都沒有再問過。

怕問出口，就會不由想起，就會不由為這求不得的東西而苦。慕兒是她有所留戀的，卻也是她心頭的痛處，不願輕易碰觸。

若她自始至終都不曾得到過，或許還能夠好過一些，可偏偏，她曾經見過慕兒的，可人的模樣。又怎能夠放下。

再是獸人，她也是母親。

她有情啊。

“娘，你這些年……”

林清慕話還未道完，何白就恍然回神，想到什麼道：“趕緊走……”

“什麼？”林清慕沒明白。

但何白表現得很決絕，他於是只得失魂落魄著，走出了那被暗色籠罩的地方。

結果出了院的門，就撞上了父親。

林清慕猛然想到，母親剛才，叫他趕緊走，會否就是因為這個？

但是少年氣盛，林清慕仗著往日恩寵，面對林家主就是一頓質疑。

最終林家主道。

“一切都如你所想。”

林清慕在他轉身而走之後，瞪著眼久久。

如此就算了嗎？

這些，都是何白在再往後一些的日裡，聽送口糧的侍女無意間提及的。

“大抵就是這樣了吧。”何白雙眸微微低垂著，不知道看在哪兒。

她為之痛苦的前半生，其實真要講，好似也不過是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夠講完了的事兒。